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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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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梵太太叹一口气。“我也太多心了,你想想。他赚得不多,年纪又不小了,还有什么女孩子会喜欢他?” 不见得,他是一个有吸引力的男人,只是她与他相处久了,不再感觉而已。 “况且跳舞?比尔没跳舞已经有十多二十年了。”纳梵太太说。 我喝完了茶。 她说:“对不起,乔,跟你说了这些话。” “没关系,纳梵太太。” “来我们家吃饭,好不好?我让比尔打电话给你。” 我点点头,说:“纳梵太太,我实在要赶回去了。” “好,再见,我再略休息一会儿。” “再见。” 我急步走下超级市场,连自动楼梯也没有踏上。推开玻璃门,一阵风吹了上来,我打了一个冷颤,整件衬衫都是湿的,贴在背上,刚才原来出了一身大汗。 我看着天空,叹了一口气。 晚上比尔来了。 他吻了我的额。 我说:“我见到你妻子。” “她告诉我了,”他说,“她说你很瘦,且又苍白。” 我点点头。 我说:“比尔,我不舒服,我想——你还是回家吧。” 他一怔,明白我的意思,很温和地披上大衣,吻了我的额角,一声不响地走了,总共留了不到十五分钟,茶也没有喝一杯,他走了之后,我静静地坐在客厅里。 电视开着,没有声音,我倒了一杯马爹利喝,我的眼泪淌了下来,流了一脸。 我颤抖着去翻电话本子,查到彼得的号码,拨了过去。 他倒是在家。“彼得?”我说,“我是乔。”“乔?”他问。“是,”我说,“你可不可以来一次?彼得?现在,请你。” “好的,”他说,“十五分钟,无论你想做什么,等我来了才说,乔,等我。” 我等他,我把马爹利像开水似地灌下肚子去。 我默默地哭着,默默地喝着酒,打横躺在沙发上。 我听见门铃,起来到浴室去洗干净了脸,装得很平静,因为喝了很多,故此也就非常镇静,我拉了大门。 彼得冷得在搓手,他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乔,你没有事?” 我拨拔头发,手臂软绵绵的使不出劲道:“请进来,我很好,只要你来。” 他看着我,进来了,然后就说:“你喝醉了,乔。” “我没有醉。” 他叹了一口气,“乔!” “我没有醉,彼得,吻我一下。” “我从来不吻醉酒女人。乔,你该上床睡觉。” “你陪我?”我抬头问他,“我没有醉。” 他看着我,“乔,我知道你不爱我,乔,上床睡觉,我明天来看你,然后你告诉我是否要我陪你,OK?” “你是狗娘养的。” “乔,你闭嘴,去睡觉一一” “你说你爱我——” “一点不错,所以我才叫你睡觉。” “事实上,彼得,你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孩子,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爱上你,我求你今夜陪我,为什么不?你怕我?我令你不开心?”我说,“我没有喝醉。”我的确没有醉,我只是十分镇静!说话慢吞吞的,而且话也很多。一切都远远的缓缓的,我心是一点恐惧顾忌都没有了。酒是好的。“酒是好的。”我说,“请留下来。”我拉着他的手。 “我不是一个好人,”彼得说,“我现在就走,乔,看上帝分上,好好睡觉,别再打电话给任何男人,我不能忍受你这个样子。” 我点点头,“你不喜欢我,” “我明天一早来。”他叹一口气,“再见,乔。” 他走了,自己开的门,自己关的门。 我伏在沙发上,跪在地下,好厉害的酒,没有人要我,他们都开门关门地走了。 门铃又响了,彼得回来了?我挣扎着去开门,又跪了下来,腿像是棉花做的,我摇摇晃晃地向大门走去,我否认喝醉了酒,我四肢松弛,十分舒服。 门打开了,一地的雪。下雪了,我想。风吹来可不冷。 “乔!” 不是彼得。 “纳梵先生。”我扶着门口,“纳梵先生。” “乔,你怎么了?” “你来看我了,你来看我了。”我哭,“我今天看到你的妻子!” “乔,你喝醉了。”他把我拉进屋于,关上大门,把我放在沙发上,“乔,我真不放心你,只好又赶来,乔,为什么?我认识你二十年之前就结婚了,你何必这样子?平时看你一点没有事——乔。” 我看着他,好好地伏在他身上哭了。我的眼泪鼻涕弄脏了他的衬衫,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揉得他衣服不像样子。我没有喝醉。“我没有喝醉。”我始终坚持着,酒使我放松了,我神智是清楚的。 “不要这样。”他始终维持着好脾气。 我一张脸糊得大概眼睛鼻子都走了样,他隔着我的眼泪吻了我唇,一下又一下。我回吻他。 “我爱你。”我记得我说,“我爱你,纳梵先生。” 他笑了。 因为我说纳梵先生。 他那夜没有走。 我半夜醒了,头痛欲裂。他坐在床边,领带解了开来,他在喝茶。 我起身洗脸,梳头,吃止痛丸,换衣服。 我说:“几点钟?” “三点四十五分。” 我看着他。 “对不起。” “你酒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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