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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林二比家华想像中光明英俊得多,她原先以为他一定獐头鼠目,阴森奸诈,蓦然见面,还以为他不是林智学,来人穿白衬衫卡其裤,剪平头,神情有点冷,但一看见珍珠,即时转柔。

  他一脚踏向前,这时珍珠忽然抬起头,看向楼梯,大家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各有各惊讶。

  家华惊问:“子山,你干吗穿上女装?”

  珍珠与林智学却齐齐失声:“老大,是你?”

  他们走向前,瞪着朱子山。

  家华闻到刺鼻香味,认得是小林同学送的可龙水,她问:“子山,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只听得子山轻轻说:“智学,你也来了,正好,现在,你们该认得我了吧。”

  电光火石之间,珍珠脸色变了好几次,终于,她想通了。“是你,原来一直是你!”

  子山点点头。

  林智学却还不明:“你是谁,为什么扮我大哥?”

  珍珠在他耳畔说了几句,他退后几步。

  子山这时脱下羽毛丝绒帽,剥下织锦外套,挺直身子,看着他的观众,摊开双手。

  林智学忽然大力鼓掌,他说:“好演技,请问尊姓大名。”

  子山伸出手:“我叫朱子山,我们已经见过面。”

  “在会议室痛骂美国大使的是你吧?”

  “正是在下。”

  林智学走近看他,“真不简单。”

  珍珠说:“子山,你一直瞒我到今日,好家伙。”

  家华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她有的是涵养,一直微微笑,她说:“我去做咖啡。”

  珍珠说:“我帮你。”

  家华努努嘴,“你等了年余的人终于来了,还不快去把话说明白。”

  珍珠泪盈于睫,这一刻,她魅力尽失,一丝也不像妖女,只似一般失恋少女。

  她缓缓走到林二身边。

  林二转过头来,伸手握住珍珠双手,一眼看到她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那枚双手握心的手,不禁鼻子发酸,他问:“你好吗?”

  珍珠豆大眼泪滚下双颊,“托赖,还过得去,你呢?”

  林二声音哽咽,“想念你。”

  这一对身经百战、绝非善男信女的年轻人,在该刹那,赤裸真情,恢复本性,叫朱子山感动。

  他们俩紧紧拥抱,林智学说:“我现在完全明白了,一切都没有你来得重要。”

  要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活来谈何容易,他的名利、地位、失业、兴趣、嗜好、朋友、应酬。。。。。。过去都比她重要,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失去那些,仍然可以生活,得同她,心才落实。

  子山看到家华在轻轻拭泪。

  子山走近家华,他说:“我读书是大学附近有一间玩具店,叫黑色幽默,里边有许多有趣玩具,其中有一只羊,披着狼皮外套,最最好笑。”

  家华抬起头,“披狼皮的羊,不是披羊皮的浪。”

  “你看他俩,终于除下狼皮。”

  家华问:“你呢,你可有易服癖?”

  “让我把故事告诉你。”

  子山坐下,一边喝咖啡,一边把那段奇遇告诉家华。

  家华听得眼珠都凸出来,张大嘴,半晌合不拢。

  咖啡凉了,家华再做一壶新鲜的,她一直坐得笔挺,腰有点酸,揉揉背部,端着咖啡去招待客人,可是珍珠与林二已经进来坐下。

  家华咳嗽一声,“地方浅窄,真是蜗居——”

  “多谢你们帮我照顾珍珠,我现在要带她走。”

  家华看着珍珠。

  珍珠说:“他答应我每周外出工作四十小时。”

  家华提醒她:“你有无告诉她,那是抛头露面的工作。”

  珍珠答:“他不担心,他说观众一年都看腻整批面孔,届时我失业了,一起打理葡萄园与酒庄。”

  家华笑,“叫他别太乐观。”

  子山说:“你们不关心林智科?”

  不料林智学摇摇头,“他有他的世界,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已经放下,一切自在。”

  子山与家华面面相觑,原来得道只在刹那之间,林智学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他俩一起向子山鞠躬,“我俩告辞。”

  家华不舍得,“珍珠,记住同我们联络。”

  珍珠说:“这是我娘家,我会时时回来。”

  “你此刻就走?”

  珍珠点点头,她与林二紧紧握住手。

  家华轻轻说,“女大不中留。”

  那身型高大的司机替他们开启车门,他俩上车离去。

  家华说:“今天我才发觉原来天堂和地域是在同一空间之中。”

  子山诧异:“讲得多么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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