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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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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镜子里去,原来真相如此,浓厚的长发,柔滑的肌肤,加上缤纷的衣裳,人见人爱,像芭比玩偶。 陈国维推开房门,“你回来了?” 我看着他,平和地说:“把母亲的财产还我。” 他立刻知道我听到一切,用背对着我。 “婚后我会把款子交给你,任你自己处置。” “还我自由,我会感激你。” “我不要你感激,我要你。” “光是躯壳你也不介意?” “海湄,别告诉我你认为自己有灵魂。” “那是我母亲的财产,请还给我。” “我只是暂时替你保管而已,”陈国维转过身子,“别担心,终有一日,我会把财产还给你。” “二十年后?”我绝望地问。 “二十年并非你想象中那么难过,到时我可能已经驾返瑶池,你是我合法的妻,我的就是你的,加上利息,你要什么有什么:自由、财富,任你挥霍。” 我瞪着他。 “你要享受也很容易,花点心思,可以找到比朱二更精彩的人物——” 慢着,太熟悉了,这样的情节似曾相识,已经上演过一次,只不过女主角是邓三小姐,男主角是陈国维,她把财产足足扣住二十年,使他听令于她,叫他一直等,但她也没有叫他白等,是他心甘情愿浪费光阴。 他受了委屈,要在我身上发泄,他要叫我也等,并且提醒我,当我终于得到一切,也可以设法找一个年轻人来报复,循环性地叫他等我死。 这是什么样的心理,恐怕连周博士也不能解答。 “海湄,想想清楚,事情不至于那么坏,你照样可以有你的朋友,晚上,你不是最喜欢晚上?你仍然可以周围逛,我不会反对。” 我紧紧闭上双目。 “你不是觉得我不能忍受吧,海湄,抑或你认为朱二对你好一点?” 我平和疲倦地说:“国维,你不必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你侮辱我时可考虑过我的自尊?” “国维,我何曾侮辱过你。” “你公然与朱二出人,还不算侮辱我?” “国维,我有权将感情转移到别人身上,不一定是朱二,任何人都可以。” “有权?” “正如你一直与其他女伴来往一样,我也可以变,我不要与你在一起。” “好,我祝福你去到更高更远。” 他转身离去。 “陈国维,陈国维——”他没有停下来。 房间里的东西已被我扔清,空荡荡,同我心情一样。 我站着,靠着墙壁,渐渐滑下来,坐在地上。 我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原来这才是陈国维的杀手锏。 手边一点点钱不久便会开销光,住到小房子去过不了多久,只有弄得更狼狈。 周博士。 我得去请教她。 她或者会替我分析这件事。 我匆匆赶到写字楼,人不在,只得找到她家去,按门铃的时候,心中忐忑不安,有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每次都有事相求,又付不起代价。 刚羞愧地缩手,门已经打开,一个貌美的少女用疑惑的神色打量我。 我知道她是谁,她一定是周博士的朋友。 而她,也把我当了周博士的朋友。 “找谁?”她十分有敌意。 “周博士在吗?”我焦急。 “你有什么事找她?” 她竟挡住我,我无奈地站在门口,进不了屋,她是她眼前的红人,要见周博士,自然必须过这一关,周博士不见得会为我得罪这位少女。 最可笑的是,她这个位子,根本是我空出来的,让给她的。 我叹口气,委屈地说:“你同周博士说,我是陈海循。” 少女上上下下打量我,非常嚣张地说:“你这种人,平时不烧香,临急抱佛脚,周博士没空见你,有什么事到办公室去,她不舒服。” 说罢要掩上门。 我本能地叫:“喂!” 谁知她狠狠地说:“你想恁地?再不走我召警。”说得真好,她随即掩上门。 我站在门口良久,白来这一趟竟没见到周博士,自讨没趣,吃了闭门羹。 可知她以往那样对我,实在另眼相看,机会一去不回头。 我在街上踟躅。 天渐渐暗了,天下虽大,只剩下我一个人,不是没有容身之处,有好几个地方可供考虑,但我苦笑,那些是什么样的地方! 不知回到哪里去好。 终于选择自己的小公寓。 开门进去,看到女佣送上来的箱子放在客厅正中。 我十分疲倦,蹲下想取出睡衣换,蓦然看到有一个人站在我面前,是朱二。 “不要怕,是我。”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在门外等得太久,混熟了,自有人放我进来。” “我很累,不想说花哨的话。” “我同你讲过,我跟陈国维是不一样的——” 此刻对我来说,他们是一丘之貉。 “如果你真的不同,请让我静一会儿。” “我不明白,是你回头,想尽办法要与我在一起,记得吗,海湄,是你不肯罢手。” “对不起,我要休息。” 他逼近我,“你不是要回去跟陈国维吧?” “我实在累了,我不是你们的赌注,我不想再见你。” 他伸手抓紧我的肩膀,用力摇我,我可以听到骨头格格发响。 我咬紧牙关死忍,“朱二,别玩出火来!” 他把我推倒在墙角,我趁这机会拿出枪来。 他先是一呆,随即笑了,“啊,枪,是真枪抑或玩具枪?” “滚出去。” “你叫我滚?” 我瞄准他。 “我不相信那是真枪,我不相信你会开枪。” “我只想你走。” “是吗,我明明听见你叫我滚。” 他真的发怒,脖子与头角都出现蚯蚓那样的青筋。 “求求你,现在马上走,不要逼我。” “你竟用到武器来对付我,你视我如垃圾,需要这样吗?告诉我,我们曾经快活过,说!” 我们终于露出最丑陋的一面。 我摇着头,又退后一步,扳动手掣,他身后的灯泡应声碎为渣沫。 我错了,这样的手法用来应付陈国维是行得通的,他会怕,但不是朱二。 他的双眼溅出火来,“射得好,”他脱掉外衣,开始解衬衫的钮子,扯开衬衣,指着胸膛,“这里,瞄得准一点,这是心脏。”他轻蔑地说,“没有关系,去掉我,仍不知有多少男人会得陪你跳舞,一直跳到床上去,陈国维说得对,你根本不值得,应该玩过就算了。” 我垂下手,“够了,”我颓然说,“走吧。” 朱二还不感到满足,他扑向我,掌掴我,一次不够,两次,三次,另一只手来抢我手中的武器。 我嚎叫,“不,不,住手!” 手枪尺寸大小,食指卡在枪掣,无法动弹,抽不出来,我不该将它自手袋中取出,不该把它亮相。 我只感觉到他握住我捏着枪的手,用力拉,来不及了。 第二颗子弹射出来,声音不会比打碎一只玻璃瓶更响。 他脸上所有的愤恨震怒在一刹那间静止,他缓缓蹲下来。 我拨开他的手,他腹部近距离中枪,一个洞,深不见底,血喷出来,他打横倒下。 我放下枪。 不应该是他,他曾善待我,给我许多快活的时光,怎么说都不应该是他。 但他不认识我,他不知不能逼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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