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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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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以为他会讲些心底的旖旎话,谁知道他开口呢喃:“不不,你不对,朱咪,账目上——” 我掩着嘴笑出来,这人混身找不到一个浪漫细胞,真可惜,我惆怅不已。 可以想像金婚纪念他会说:“这项五十年长线投资我俩均有付出及收获……”像一份公司年报。 子女像他也不错,别想写作绘画了,一律读商科,实事求是,自小懂得说:“妈妈,我愿意帮妹妹做功课,但每小时最低工资十元五角起”…… 起伏在书桌上咕咕笑。 忽然听得汪翊叫我,“朱咪,笑什么?” 这次他是真醒了。 “好可怕,”他看着我,“一个人无缘无故偷偷像豺狼般笑。” “比哭还可怕?” “当然比哭还惊人,我最怕有人对着我笑,一定不怀好意,不知道有何要求,或许想借我一只肾来用。” 我笑,“我很健康。” “朱咪,我猜想你一辈子也不会嫁我。” 但是,我不方便说的是,他在我眼中越来越有趣。 “朱咪,我知道你太多秘密。” “是,”我温和的说:“我的过去,有太多不可告人的丑事,我不能杀你灭口,也不能于你共度余生。” “可是,你也不想与一个对你一无所知的人相处。” “你讲得对。” “那你怎么办?” “孤独终老。” “那多可怜,你还有五六十年要过。” “是吗,有些女友告诉我,她们是拥有丈夫的单身母亲,明白吗:挂名丈夫,享用权利而不尽义务,有些,像长不大的儿子,专等女方侍侯清洁洗涤三餐。” “我不是那种人,我会照顾你。” 我凝视他,“我心领了。” “朱咪,这一阵子我会比较忙,希祈原谅。” “你又得北上,停不下来,一个有噩梦的人永不言休。” “吓坏了,”他苦笑,“只有你才明白。” “不,许多人都明白,都不愿意提出来,怕被人看低,又贱多三成。” 汪翊又匆匆离去。 他们来来去去,叫人看着都累。 我记得当年做见习生,曹安闲闲一声“朱咪,你到观塘去送这份合约”,我便得一早出去,午间才回转,公司明明有信差,否则,叫速递服务亦可,可是,她一定要支使下属,剥夺他们的自尊心。 幸亏都过去了。 除出在噩梦里,再也不会见到这些人。 晚上,我想约丽蓉去喝一杯,忽然记起,她到星马去了,总不能单独出马。 打了几通电话,熟人不是号码取消,就是搬迁,使我惊讶,人情变幻无常,只有我一个人还住在老地方。 我只得一个人出动,换一件黑色小裙子,找到手袋,叫部车,往酒馆出发。 很久没到这种地方来,这次纯观光,轻松一下。 没想到在门口就遇见熟人,有人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是殷红,记得吗?” 我看着她,不,不认得了,名字与面孔有点不符,今天艳丽得多。 她接着说:“晓铃,红牛今晚女客免费,跟我进去。” 原来,她认错了人,她不知道我是朱咪,我乐得轻松。 我唯唯诺诺跟在她身后。 她叫了一杯混合酒给我,叮嘱我:“不要让酒杯离开你视线,小心有人下药。” 我连忙说是是是。 场内顶光一照,我发觉许多女客都染了红发,份外耀目,吸引异性,许久没有出来走,发觉情况比我想像中的更坏,那么多年轻女子,那么寂寞,简直泛滥市场。 我与酒保搭讪:“可以把各种畅销葡萄酒都斟一小杯给我尝尝吗。” 酒保看我一眼,“这位小姐你是外行,此处不卖葡萄酒,我们有备三数种,可是人客喝啤酒或是混合酒。” “原来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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