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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那是我的明智选择。”

  雅量感慨:“我却浪费了那许多岁月与眼泪。”

  “甲板上时时有赤裸上胸的年轻男子向你注视。”

  “当真。”

  雅量并无兴趣。

  “你的男友似man candy吧。”

  “像英国Arena杂志内模特儿,开头,大家都非常开心,渐渐,他的要求变得苛刻,要一个稳定的家与固定的关系,叫女方驯服,侍候他们生活起居,最好繁殖后代,又要她负责子女听话成材……”

  “听着都觉得累。”

  “我是逃妻。”

  她俩笑出声。

  这时有人走近她们,那是一个少女,皮肤晒成金棕,十分可爱,她低声:“杨小姐,我可以与你说几句话吗。”

  雅量抬头,“别客气,请坐。”

  少女轻轻说:“朱利安营扎寨说,可否邀请你到康乐室喝一杯。”

  “谁是朱利安?”

  “曾博士的助手,他说他认识你——”

  雅量打断她,指着舱壁,平静地说:“你看到那把防火斧没有,你回去同朱先生说,他敢走过我十尺以内,我就用那把斧头把他斫成一截截,丢进尼罗河喂那些他妈的鳄鱼。”

  少女闻方顿时敬畏地站起缓缓地后退,“是,是。”

  老人家笑得前仰后合。

  雅量犹自喃喃咒骂:“永无宁日。”

  老人回舱休息,晚膳后与雅量在康乐室玩纸牌。

  有人问:“整个小时不动,她们玩什么?”

  “廿一点。”

  “那有什么好玩?”

  “那么漂亮的女子……我真不懂。”

  第二天,雅量看着史密生研究人员把一条成长鳄鱼拖上甲板,蒙上它双眼,扎住嘴,做量度秤重,以及钉上追踪器,十分折腾。

  雅量不禁脱口而出:“是谁第一个想到把鳄鱼皮做手袋。”引致尼罗河鳄濒临绝种。

  做完一切功夫,他们把鳄鱼放回河里。

  那条大鳄不慌不忙像枕木似沉入河底。

  宣女士说:“听说连河马都不敢惹它。”

  “在尼罗河研究鳄鱼呢,还是到阿玛逊河找安纳达大蟒蛇?”

  宣女士答:“所以我读天文物理。”

  她们继续回康乐室玩廿一点,雅量终于输掉所有零钱。

  船向阿历山大港驶去,河上观光船渐多,可以听到美国游客在甲板大肆喧哗:

  “谁会知道尼罗河分白色与蓝色支流”,“经上埃及的叫下游,经下埃及的叫上游,我都弄糊涂了。”

  深夜,酒吧快打烊,雅量进去买冰冻啤酒,忽见柜台后一瓶碧绿色酒闪闪生光,像在叫她名字,她脱口:“Absinthe。”

  酒保点点头。

  “给我一杯。”

  “杨小姐,你喝啤酒就好。”

  “你会得调制?”

  酒保经不起挑战,取现一只调酒瓶斟入绿酒,加碎冰摇匀,倒进一只小小V形杯子,接着,他用小茶匙勺起白糖,点火,把糖烤得融焦,倾入酒内,搅一搅,递给客人。

  雅量贪婪地一饮而尽,觉得那酒甜苦辣,浓得化不开,想必到明晨仍然回味,怪不得受十九世纪艺术家欣赏。

  她点头:“名不虚传。”

  酒保说:“杨小姐,你回记休息吧,这酒易上头,别在甲板乱走。”

  雅量笑笑,走向船头。

  她丝毫不觉有人跟着她。

  前边不远的船上有人庆祝生辰,张灯结彩,音乐断续传来,是一种叫Jive的轻快舞步。

  雅量抬头,看到一轮银盘似月亮,不禁脱口说:“真美。”月色已照耀数亿年。

  不料远处有人轻轻答:“说得好。”

  雅量没有抬嘀咕不,她想绕去另一边回房。

  但那人却说:“杨小姐,我们一早见过面,我叫朱利安,我遵嘱站在十尺以外,可以说几句话吗。”

  雅量实在没有心情,她朝相反方向走。

  “记得北大那碗豆腐吗?”

  啊,雅量讶异地停住脚步。

  她欠那人十块钱,或是,二十元。

  “我就是那名交换学生。“

  雅量纳罕,在地球上绕了半个圈子,又碰到债主。

  她一直感激那人的慷慨,她轻轻说:“谢谢你。”

  “不客气。”

  她转过头看他,月色把他照得通明,好一个高大漂亮的年轻人,穿蓝斜布衬衫已十分温文。

  他在月色也凝视杨雅量,她比他记忆中还要好看,她分明已经醉醺醺,手里却还握着啤酒瓶。

  “我可以走近一点说话吗。”

  雅量不禁笑出声,他还介怀她的恐吓。

  他只走近两步,靠在围栏上。

  雅量想了想:“那晚,你为何在校园?”

  他有点迟疑,终于缓缓答:“我是泳池义务救生员。”

  “嗯。”

  他看着远处,“你一连两晚独自畅泳,我都坐在救生台上,你没有看到我。”

  雅量想起,不禁尴尬。

  “你一直在泳池旁?”

  “是,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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