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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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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扶著她大腿叫妈妈,她大惊失色,“不,我不是你妈,社会风气仍没开放,单身母亲受人歧视。” 贤媛没好气,“这是阿姨,叫姨。” “不行。”雅量又抗议:“我是小姐,叫杨小姐。” 她对幼儿说:“小姐。” 那孩子抬起胖头:“姐。” “乖,做得好,有糖吃。” 贤媛啼笑皆非,在这种七窍生烟,兵荒马乱的情况下,杨雅量居然记较一个称呼,也太会苦中作乐了。 “她们都是阿姨,我是小姐。” 那幼儿从此叫她“姐”。 品藻渐渐愿意起床,可是精神恍惚,“谁付房租,谁请佣人?” 雅量叫她放心,她把所有的积蓄取出死撑,算过大约只可用一年光景。 她陪那孩子读故事,她爱西游记,故此把悟空介绍给他:“看,他浑身是毛,头上毛毛,同你一样,”雅量还特地卷起孩子的衣袖,轻抚他汗毛,“毛毛,毛毛。” 孩子忽然领悟,点著头说:“毛毛。” 从此,毛孩这个乳名便开始沿用。 品藻自然看不过眼,这是那一国的儿童教育?这孩子遭雅量荼毒,起码要用十年时间才能忘记那些荒谬教条。 可是,只有她能叫毛孩停止哭泣,也只得将就。 一次帮毛孩洗澡,用手指搔他乳头,孩子怕痒,嘻哈大笑。 贤媛马她拉到一旁,“雅,婴儿也有尊严,不要碰他私人部位。” 雅量有点惭愧,“明白。” 可是贤媛自己却走近毛孩,用很肉麻的声音说:“哎唷你这可爱的毛头呵,来,亲一个”,卟卟卟与他嘴对嘴接吻。 雅量气结。 一个凌晨,天气比较热,雅量与毛孩子搂在一起放睡,肉贴肉,出了一身汗,朦胧间忽然看见有人站在他们面前,吓一跳,看仔细,才知是品藻。 “品藻,你起来了,我替你斟杯咖啡。” “就你在?贤媛与保母呢。” “回家去了。” 品藻流泪,“我的孩子——” 雅量把幼儿还给她,这是她多月以来第一次抱儿子,毛孩自梦中惊醒,照例大哭。 雅量放心了,品藻仍然爱孩子。 品藻说:“雅,劳驾你。” 雅量回答:“你知道我,有事没事都几天不睡。” “你快往加拿大升学了吧。” “不急。” “贤媛的婚期也近了。” 还有,积蓄也快花光了,怎么办。 “孩子壮大很多,”雅量告诉她:“本来以为他脸上与身上的胎毛会脱掉,可是越长越密,是一种遗传吧,我们现叫他毛孩。” 过几天,雅量替毛孩拍了些照片,再写一封信,寄出去。 雅量哪里会带孩子,幸亏外国人无论什么都著书立论,从进化论到如何发财、育婴,均有参考书。 雅量一边读书一边带毛孩,倒也中规中矩,一年下来两人形影不离,她一进门孩子便移动胖腿兴奋扑出,“姐,姐。” 她嗜甜,带着毛孩一起吃,冰淇淋、巧克力、蛋糕,她“唔”一声享受,毛孩也跟着嗯嗯连声,惹得大家都笑,暂忘伤痛。 雅量告诉贤媛:“看到品藻例子,我已决定永不结婚生子,实在太过吃苦。” 品藻说:“天无绝人之路,方家父母突然出现,找上门来。” 雅量不出声。 那天她抱着毛孩到公园坐秋千,忽然接到贤媛电话:“速回,有要事。” 她抱着毛孩气喘喘回到家,一打开门,看到一对老年人坐在狭小的客厅里。 雅量何等明敏,立刻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她连忙称呼:“方先生方太太。” 是,品藻的公婆到了。 不知怎地,雅量把小孩紧紧掐在怀里,毛孩那时已有廿多磅,不大轻,可是雅量没有把他放下的意思,小毛头贴在她胸前,两人都汗湿,头发贴在额角。 老太迟疑,“不是男孩吗,怎么扎辫子。” 贤媛连忙说:“是男孩,等爷爷帮他剪头发。” 贤媛示意雅量把孩子放下。 雅量放松一点,把毛孩身子转过去,对着老人家,帮他掠起额前头发,只见那小儿浓眉大眼,萍果似胖胖面颊,像洋娃娃,方老一看,发觉孙儿同英年早逝的儿子幼时长得一模一样,他老泪纵横。 贤媛教孩子:“叫爷爷。” 品藻一直苍白着脸瘦弱地端坐,一声不出。 毛孩福至心灵,“爷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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