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亦舒作品集 > 曾经深爱过 > | 上一页 下一页 |
四十八 | |
|
|
"同居,不不不,我们是清白的。"我跳起来,双手乱摇。 "可是我掌握有很多证据。" 我生气,"如果有人躲在我床底下,他才可以告诉你,我周至美是规规矩矩的一个人,你也太看轻永超,她不是一个轻率的女人。" 我明明没有与永超同居。 "可是你们在工作时住在一起,两个时常在同一大厦进出。" "一幢大厦内有百多个单位,先生。一个宿舍内亦超过一间房间。" 欧阳看着我发呆。无异,他是一个好人,但他是那种言语无味,虽无过犯,面目暖昧的好人。 可以猜想永超怎么会离开他。 人切忌早婚。年轻时性格尚未定型,根本不知道爱恶在什么地方,认为好人一个,即能做伴侣一世。 怎么同欧阳过一辈子呢,他的思想闭塞,一窍不通,除了他所学的那门功课,与社会和整个世界脱节,读一个博士文凭便以为赚得金钥匙,你说他没本事,他又养得活自己同一家人,你说他是坏人,又拿不出实凭实据,他甚至烟酒不沾,但闷死人。 他有他一套礼法:像与人同居的女人必是坏女人之类,心胸颇为狭窄,不过确又是个老实人,简直拿他没折。 我瞪着他,很同情永超。 永超离家出走,有与人同居之嫌,又抛却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她被认为不是好女人。 令我安心的是,她毋需在舆论中争取同情, "请你说服她,不要与我争明明。" "我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力,"我坦白,"似她这般硬如硼、坚如钢的性格,任何人对她不具影响力。" 欧阳很钦佩我看得这么准。 他说:"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结的婚。" 忽然之间,我想起利璧迦.心一阵酸,以轻描淡写,过来人的口吻说:"因为你们曾经深爱过。" 欧阳经我一言道破,掩住面孔,呜咽起来。 他受不起这个打击。 一般人只认为失败婚姻的牺牲者往往只是女人,请前来看看,欧阳永远不会再做一个健康的人了。 可以想像以往他朝气勃勃,在他任职的机构,绝对是正派而受欢迎的人物,他努力工作,亦善待自身,每年必定与妻儿出去度假,且薄有节蓄,有长远打算,那时的他活泼开朗,但现在的他萎糜不堪。 失败的婚姻把他整个人毁掉。 我深深的吸口香烟。 "回去吧。"我温言劝他。 "你会不会告诉永超,我见过你?" "不会。这件事只有引起她对你更大的误会。" 他很懊悔,他白见了我,白赔上许多话。 欧阳的观点落伍了,即使我同永超结了婚,也不能影响她的抉择。 我是人生自由论的信徒,就是因为这样。利璧迦认为我疏忽她。 "你不是唯一的失败者。"我拍拍欧阳的肩膀。 就因为如此,我才陪他说上半夜的话。 回到家中,我开亮灯,在浴间照镜子。 说欧阳憔悴,我又何尝不是,说他落魄,我又何尝不是。 头发长久没理,略有头皮,夏天衣服没整理出来,身上衣物又不够挺刮。 看到欧阳,犹如看到自己的影子一般 。 明日要去装扮了。 在照片中看利璧迦,清洒得犹如青春电影中的女主角,离开我,她仿佛重新获得阳光雨露,开心得很,由此可见,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也不必再扮演梁天来。 第二天一早便到发型屋,打开画报,决定剪一个两翼往上削的时髦款,经过发型师婉言相劝,略作保留,但也非常满意。 我随即出街买数套麻质西装,要一穿即皱那种,秘诀是衣皱人不皱。尽管小郭赞我宝刀末老,惜我要争取讨好的并非小郭。 上上下下焕然一新,足可以遮盖破碎的心。 我跑上写字楼去,女同事们对我弹眼碌睛,有几个大胆的还对我轻轻吹起口哨来。 少了马利安与张晴,一个离港一个告假,我的影迷大减,几乎溃不成军。 我走进永超的房间,伏在她桌子面前,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放假?"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 端详我一会儿,说:"乌云散得很快呀。" 我一呆,好精锐的目光。 嘴里却姥姥不认账,"何以见得?" "昨天你明明有心事,"她微笑,"今天那个结已经打开。" 我坐下来。"愁肠百结,打开一个两个结根本于事无补。" "至美,你有副林黛玉肚肠。"她取笑我。 再对古代名著不熟悉,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恭维之词,听说林黛玉是个矫柔造作无端悲秋的女子。 "有没有空?" "你自己放假,就专门打搅别人工作。" "咦。" "给你看看老魏写的信,很有趣味。" 她拉开怞屉,给我一叠薄薄的信纸。我很为自己不值,老魏不爱写信,我知道得太清楚,我就没收到过他片言只字。 永超有她的一套。 |
|
|
|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