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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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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少女迅速的从外进来,盘好的发髻有些松滑,脸上有几抹黑,想是刚才生火时弄上去的。左脸的胎记,清楚得有些残酷。 正午时分的阳光,丝毫不留情面地照着姑娘脸上的胎记,一片焦黑蹑咬住清秀的脸庞,死也不肯放手,还隐隐浮肿,既吓人又嚅心。 即使已经看过那胎记,他还是有些受惊,回过神后才察觉自己的狼狈——跌落在地,加上一副惊愕的呆状,他的脸不觉有几分红。 “你没事吧?”她搀扶起他,对上他的是那半边清秀的脸颊,明眸似水,细长的睫毛低垂。她的肤色不算特别白皙,肤质却是光洁无瑕,细细发着汗,微微透着红,隐隐溢着少女的幽香。 就算不是个美人胚子,她原该也是个清秀可人的女子,对她竟莫名的荡起淡淡的怜惜之情。她和他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无欲无求,温柔善良——即便毁了半边脸。 为什么这么善良的人,却被烙下永痕的伤疤?老天爷向来都是不公平的吧?他在心里叹息。除了叹息,他也有些疑惑,是怎样的个性使她安之若素,怡然自得,难道她从不咒诅这狠心的老天吗? 感受到岳瑁的目光,女子的脸垂得更低了!她早就习惯了旁人奇异的眼光,可这男子的视线,却让她的呼吸有些困窘。不管怎么说,她很少和陌生人如此贴近,这样距离是短的有些危险,怎样的危险,她不知道! “公子请坐。”她搀着他,让他安稳的落了座,顺手为他倒了一杯茶。毕竟她是个不易起波动的人,很快就平稳了方才不安的呼吸。 “谢谢!”赶紧把失礼的目光转移到茶杯上,无意识地握紧茶杯。 “公子何故起身?”察觉那双直勾勾盯着茶杯的眼,有些不知所措。 岳瑁抬头微笑。“我是想和姑娘道声谢的,还有……”直觉地避开那片怵目惊心的焦黑,直视那池春水。“前几天有些失态,还请姑娘见谅。” 女子轻笑。“你放心!这件事我是不会挂在心上的。第一次见到我的人,很难不失态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胎记被笑容压小了面积。 忍不住偷瞄她的睑,想确定那抬记是不是真的,如果那胎记是真的话,她怎么还能笑得这般无谓! 游移的眼神赫然对上湛然美目,慌道:“还未请教姑娘大名呢?”希望没被察觉自己的无礼失态。 看他的模样,她又笑了。“倒不是不想将名字告诉公子,怕公子身子还弱者,禁不得吓。”这倒不是取笑,而是真心诚意不想吓到他。 直觉她语气中对自己有几分轻笑,他昂首。“姑娘说笑了,什么名字会吓人?” 她淡淡说道:“这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放在我脸上,让人有些吃惊罢了!”明眸晶灿。“小女子姓华,华丽的华。单字容,容颜的容。”即便知道人们可能会有的反应,她还是想看他的表情,是嘲弄、受惊,还是同情。 这么些年,对于容貌,她早是淡然处之,反过头来,还能寻找出属于她自己独特的乐子,从别人的反应中,揣测这个人的性格、心态。 “华容?”——花容?!老天节已经在她的脸上开了个恶毒的玩笑,她爹娘又为什么取了个戏弄的名字?这胎记……知道自己张大的嘴,呆蠢而无礼,可就是合不起来,知道直视胎记的目光,吃惊而失态,可就是就是转移不开。 “这名字是我娘取的,在我还没出生前就取好的。”——看来这公子倒是善良。直视她的目光是有些无礼,却没有恶意,至少不带嫌恶恶心之情。 “喔。”岳瑁努力挤出个发音,却转不开目光。 对上他的眼,她毫不避讳的谈起脸上的焦黑。“公于对这胎记好奇吗?” “啊……”茶杯泼洒出去,他一时慌了手脚,直觉比方才更难堪。 “没什么关系的。”她替他扶正茶杯,俐落地抹擦翻溅的水,嘴角还是那抹笑。“我出生时娘就死了,爹为了避开人们对这胎记的嘲弄,才从长安搬到这的,前几年爹也过世了,这世上就只剩这胎记跟着我了,怕比爹娘还亲呢!”那笑容还是忍不住逸出叫人心软的酸。“人看它丑,我倒是不在意。” 她不在意,只是有些淡淡的遗憾,想起了爹娘。 她说得轻描淡写,反倒教他心理更难受,牵动他对她的怜惜,一种同病相怜的感受,他也是被烙下印记的人,老天在她脸上烙下那片焦黑,也同样在他身分上烙下永难翻身的印记——他是侍妾的孩子。 他们同样都为了这烙记遭人嘲弄,想来她受的苦不比他少。 他脱口:“美丑是天生的,有些人长得好看,心里却是不堪的丑,他们比起你的胎记,不知教人恶心多少,你有一颗我见过最美的心。”初识不久,这话稍嫌亲呢的不知分寸,可一时激起的信念单纯,就是怜惜,不愿看她笑得酸。 手一僵,华容看了他一眼,心中满出的是一股暖柔。 类似的话语她是听多了,可从未自其中听到这样真切的情意。大多数的人都只是说些虚幻浮滥的应酬话,她不计较人们只是虚应故事,因为即便是虚应故事,也得花力气的。 关于美丑,她已无动于衷,可他竟比她还要慷慨激昂,还要愤愤不平。其实她不过是随口提提,他不需为她不平的,真的不需要的。 可……竟然有人为她脸上的胎记激动,她的心暖得松软。 “谢谢。”她重新为他倒了一杯茶。“其实美丑这事,我看得淡。”唇畔的笑也淡淡。“相貌是天生的,美丑才是人给的。”人们都会评判她的美丑,却少人同她谈论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告诉他关于美丑的想法,话说起来可能有些无聊,可她就是想说给他听。 “‘庄子’齐物论,不是有言:‘毛樯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乌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人们心中的美人,动物却是避之唯恐不及。人有人的眼光,动物有动物的标准。我长得丑,不过就是不合人们对美的观点罢了!” 想知道能不能找到个懂得自己的人,她的心跳得有些快。 其实就算他不理解也无所谓,至少他倾听的神态是认真的,已足教她感动了!很少人听她说话时,眼睛还敢直视她的脸庞。 他笑了。“你真是豁达!”她的豁达,反教他原先对她的怜惜,显得有些多余。原来可怜的人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背着侍妾之子的印记,叫那烙痕烧得烫。 羡慕她的怡然自得,羡慕她无视于脸上的胎记。是这样的原因吧,教他移不开目光。 她也笑了,放心的笑了。“其实我不是豁达。我只是很认真学着让自己开心罢!”她摸着自己的脸。“我改变不了这长相,只好改变我的想法。找个让自己开心的想法,这想法称不上豁达,只是让自己开心罢了!” 她的话向来不多,从不知道和人说话也可以这么开心的。 “公子大名?”把他当成朋友了! “在下岳瑁,山岳的岳,玳瑁的瑁。”这女子总有叫他吃惊的想法,好……好特别的姑娘。 “岳瑁?”她像个孩子似的笑起来。“我叫华容,你叫岳瑁,合在一起就是花容月貌了,合该让我救你的!”这名字又让她心上多了几分亲切,灿烂的笑靥,盛开春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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