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莹影 > 桃花和尚 >  上一页    下一页


  房内因为简陋显得有些空旷,堆满经卷的木桌照理不会阻碍纤影的行动,但来人偏偏一脚踩在经书上,非得将经书沾上脚印子才满意。

  犹如顽皮的孩子,她将经书东丢一本西扔一本,直到房内铺满经书后,她小口喘了喘,满意坐在薄蒲团上;昂首打量熟悉的禅房。

  是的,她很熟悉这问屋子,熟悉到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它,若不是为了住在这儿的男人,她才没那么好的耐心。

  这儿……简陋得过分,除了一木床一衣箱,以及一长排书架外,就是一张桌子一个蒲团,这个男人究竟是小气得过分,还是真的想修行?

  看了看桌上的油灯,白瓷般的小手轻轻一翻,勾过油灯,放在掌中把玩。

  轻轻的叹气从红唇中飘出,他极少点灯,只会藉用白天的日光抄书读经,夜里多半打坐禅思,这灯芯还是她上个月故意剪掉的一截,至今根本没点过。晃着干涸的灯台,小手倾斜想扔开,随后想了想,吐着舌放回原位。

  艳亮的金桔色纱衣里着玲珑身子,在满是书卷的地上滚了滚,看到窗台上停了一只喜鹊,她美目一转,纱衣疾射而出,化作一道金光,喜鹊已落入她手中。

  她逗着不停挣扎的喜鹊,本想扯下它尾上的羽毛,小手在鹊尾上停留半晌,最后仍是叹气放开。

  明知道他此刻正在禅堂,绝对不会知道她在他的房里“残害”生灵,可……小脚用力的踢飞经书,她告诉自己,只是不想听他在耳边叨念。

  对,她只是怕他在耳边叨念。

  若是让他知道她拔了喜鹊的尾羽,他定会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然后义正辞严的说什么“扫地恐伤蝼蚁命,为怜飞蛾莫点灯”。

  噫,明明年纪轻轻,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听得她好生没趣。

  逃出魔掌的喜鹊拍打着翅膀在窗台逗留了半晌,直到阳光移走才展翅飞走。

  阳光投入禅房,照在金桔色人影及一张面无表情的秀美脸蛋上。

  看她乖乖的翻着地上的经卷,看她方才那思前想后的模样,都会以为她是个乖巧听话的女子,但她不是。

  她的脾气一点也不好,有耐心、有顾忌,只因这儿是他的房间。

  她在满地经书上打转,慢慢滚到木床边。

  盯着满是补了却干净的被衾,她想也不想的一跃而上,硬是揉皱满床的整齐。

  小手在枕上千揉万槌,直到确定枕囊被摧残得不成形状,才嘻笑数声,将脸埋入其中。

  他的枕用九月的菊花缝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就如同他为她缝的枕头一样。

  他的禅房是伽蓝中最少人来的地方,清静深幽得过分,对她而言却极好,是个藏污纳垢……不不不,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空门化心!”枕中飘出低吟的声音,她动了动,干脆将整件薄被盖在身上。

  寂静的禅房内,几缕金桔色薄纱垂下床沿,为灰暗简陋的房中增添一抹明亮生机。

  “空门化心!”枕中再次传出轻软的低叫,明知不会有人回答她,她仍是自顾自的叫着,“你很讨厌、你很烦、你很小气、我讨厌你……可是,为什么要在两年前让我遇到你?如果你不回头,我就没这么讨厌你,也不会这么……”

  叫嚷渐渐转为低喃,慢慢变小……

  时已近夜幕。

  虚掩的门扉被一只手推开,灰色的布鞋刚迈进房,即刻在门边顿住。

  良久良久,才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伴着叹息,他绕过满地经卷,不时弯腰拾起堆放整齐。他徐徐走到床边,看到几缕轻纱隐隐垂下,床上的人整个全塞在被中,只见到鼓鼓的一团。

  他的手臂伸了伸,正迟疑要不要叫醒被中人,没想到被衾突然掀开,一道人影将他扑倒在地。

  “空门化心!”软软的声音叫着。

  他一时稳不住身形,两人向后倒去。被压在身下的人没有叫痛,双臂撑在身侧,看着埋进胸中的头颅,淡淡地道:“很晚了,你该回去。”

  “很晚?”她看了看窗外,果然漆黑一片,可她不依,“哪里晚啦?子正未到。”两人的观念完全不同。

  空门化心仍是淡淡的回答:“青蚨,姑娘家……”

  “少来、少来!”她不耐烦的打断,“两年前我答应你不给破伽蓝添麻烦,你就得让我随意进入,你想反悔?”

  “不是,我……”

  “那不就得啦,我说不晚就不晚。”青蚨趴在他身上,拉过他紧束的长发把玩,趁着天色昏暗将头埋在他颈间蹭了蹭。

  感到颈间的麻痒,他并不躲避,只是平静的道:“你今日来此,只为将经书扔得满地都是,前些日子你抱回去的经书读完了吗?我记得你抱了一大包下山……”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