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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她希望赶快离开这里。看到丈夫和姊姊亲密的镜头,她没有吃醋的感觉,却有强烈尴尬和羞耻感,她不喜欢这些场面,不喜欢这些人,不喜欢这个行业。

  然而,她却得跟着在这里做戏给别人看!这就是她所过的无可奈何的日子!她厌恶这样的人生!

  为了笼络记者,旖魁出了大手笔请他们和所有工作同仁一起去酒廊吃喝玩乐了一场。这一回,芷英可无法像以前一样托词告退了,在旖魁的要求下,她不得不全程奉陪玩到天亮,并且被迫喝了不少酒,这才算功德圆满,为旖魁演完一出“罗旖魁与娇妻鸿蝶情深、形影不离”的闹剧。

  听到管成霄的电话录音,芷菱的感觉是既矛盾又复杂。

  喜的是他竟然会打电话主动邀约她,不妙的是她预测他极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管成霄的思想再怎么出世弃俗,他到底仍是生活在这十丈红尘之中,那些她和罗旖魁之间的花边新闻传到他的耳朵里是迟早的事。

  不过,她邰芷菱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准备好了对策来应付他。

  “演技一流的人,就是能在真真假假之间进出无碍!”

  关掉了电话录音,芷菱喃喃地自鸣得意,朗诵着一个戏剧大师的名言。对她来讲,这种功力岂止在戏剧中才可得到效应,根本早已成了她的人生哲学了!

  管成霄既不约她吃饭,也不带她去COFFEESHOP,过了晚餐的尖峰时刻才载着她来到八里海边吹海风。

  “成霄,你是不是很累?”

  当成霄把车子停在沙滩与滨海公路之问的碎石路上,放平了座椅仰躺着一语不发的时候,芷菱打破了沉默小声地问。

  成霄重重叹了一口气,才懒懒地说:“心力交瘁。”

  “怎么啦?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嘛!”

  芷菱作出心疼的表情,伸手去拂开成霄散落在额角上的头发。

  “连着三天替好几个兔唇颚裂的小孩做开刀矫治和修补重建的手术。看到这么多颜面畸形的小孩,心情实在没有办法好起来。”

  成霄只想找到发泄苦闷的对象,芷菱却说:“对啊,兔唇的小孩多难看!现在到处是先天性的畸形儿,多可怕,所以我们生小孩时怎么办?”

  芷菱一语双关地乘势说道。

  成霄听了,只觉堆积了好几天的头痛症更加剧烈严重了。她缺乏爱心的轻浮言词使他大倒胃口,他为两人的毫无灵犀相通感到悲哀。

  “以后?你还会想到以后的话,就该多顾着眼前。我看我们现在的状况是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了。”

  他的双眉紧锁,说话的声音无比沉重。配合着车窗外强劲的海风和翻滚着的巨浪,芷菱觉得,这场景真是萧条肃杀得极适合拍一幕情侣分手的大悲剧,这简直太符合她现在所需要培养的入戏情绪了。

  “成霄,我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难道说,是你变心不要我了?”

  “哼哼!我变心?恐怕是你变节吧!你知不知道,现在我被多少人指指点点,连皆院襄的护士都把我当成笑话看。”

  “到底怎么样嘛!你说清楚一点啊!”

  芷菱心里有数,却故意逼迫他。她正享受着报复的快感。这一石二鸟之计多么管用,既刺伤了芷英,也报复了成霄。他既然爱当圣人,就让他当个彻底。

  “到底怎么样?邰芷菱,你不要和我装迷糊!”成霄终于克服了自己羞于启齿的障碍,彷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能把话说出口一般低吼道。

  “就是你和罗旖魁的事!到处都是你和他的花边新闻,难道你完全没看见?还是根本不在乎?”

  “成霄,你理智一点好不好?我是一个演员,那些人要怎么写我,我也没办法!难道你叫我去告他们?打这种官司,只有把新闻愈炒愈热,白白便宜了他们,倒霉的是我们自己!”

  芷菱又气又急地说着,到了最后,豆大的委屈泪水掉了下来。

  见成霄不说话,芷菱抽着鼻子再讲:“成霄,我一直想不透,在你的心目中,我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和地位?到底有多少分量?你这样对我不即不弃、冷冷淡淡的,好象对我的存在一点也不在乎,却又怕我让你戴绿帽子,给我绑手绑脚的……。我一直把演艺工作当成我的第二生命,但是到了今天,我觉悟了,只要我们结婚,我就退出萤光幕!我宁愿要你,不要演戏了。只要我成了你的妻子,就再也没有人敢对你兴风作浪、造谣生事了。”

  芷菱这一招哀的美敦书一出笼,果然使生性忠厚、道德感强烈的成霄为之语塞。看他心虚不语,芷菱又说:“还是,你选择拋弃我?这样的话,以后我的事就和你的荣辱一概无关了。”

  说完,她伤心欲绝地伏在仪表板上哭了起来。

  成霄满腹矛盾与懊恼,不知怎样去收抬局面。他对她已完全没有情爱,却又狠不下心拋弃她。何况,关于她和罗旖魁的绯闻,他也只能半信半疑。面对她的低姿态和眼泪,实在难以狠心决绝处断。

  他看着她哭得柔肠寸断,竟然想不出一句体己温存的话去安慰她或表白自己。他告诉自己,到了今天,看来他对她的情爱已经走到了尽头,之所以还狠不下心提出分手,完全是无法对抗自己那与生俱来的强烈道德感。他更感觉出无论在感情、精神或实际生活上,她都成了他的祸害,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拋弃她!

  直到芷菱哭得有些不耐烦,啜泣声收敛下来的当儿,他才顺势说:“好了,不要哭了。”

  他的头痛欲裂,简直有撑不下去的感觉。

  芷菱缓缓抬起头,偷偷打量他的表情。

  这可好!看他的样子是心软了,他已被她整得七晕八素、颓丧灰心,没有剩下多少男性的雄风与气概了。于是再幽幽地开口道:“成霄,你老实告诉我,你的心里是不是另外有人了?”

  成霄心虚地抖擞了一下,以强硬的口吻回答:“哪有这回事?我心里会有什么人!”

  “成霄,既然你今天主动问我,我们不妨彼止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我有很多绯闻,你也有啊!是不是?我知道有很多女人追你,只是那些事没上新闻而已。这种事,对我难道公平吗?”

  邵芷菱果然厉害,几句话说得成霄无辞以对。

  “告诉我,你是不是另外有了意中人?”

  芷菱步步追问,成霄阵阵后退,只有闪避地说:“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

  “没有吗?”

  她一点也不放松的执意着使他心中暗惊,莫非她看得出来他的确是心有所属?但,那是不可能的,任何人都不会知道。

  事实上,芷菱的虚张声势只为了一个目的,她并不知道也不在乎成霄的心里想些什么。

  见成霄心虚不答,她终于说:“既然没有,为什么你一直不和我结婚?”

  成霄最怕听到的话,终于出现了。

  “你既然没有另结新欢,没有变心,为什么不要我?”

  芷菱的声调是柔软悲切的,词意却是锐如尖刃,咄咄逼人。

  “或者,你不信任我,想要休妻,也得拿出证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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