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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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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积雪正融,空气里虽是春意峭寒,然则几株新芽已在山路两侧冒着嫩绿,瞧来亦是清新可喜。 华泽兰坐于马车内,倚于车窗边,望着外头苍山山径间一排未受前月风雪影响之阴郁绿树,呼吸着山间微凉空气,清雅唇边不禁漾出一抹微笑。 她身子骨不算太好,便是这般天候也得披着薄裘。不过,能出来走走,总是好事。爹娘相继辞世之后,她们姊妹接手了布庄生意,再无心绪游山玩水了。 紫蓉所乘之船只,现下应当已经抵达大运河附近了吧。那丫头片子向来一刻都闲不住,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理由,应当是已经在路上热热闹闹地玩开来了吧……这多亏了叔父之提议啊! “好了,大伙脚程快一些,快些经过苍山,别惹麻烦上身。”领队车夫大喊了一声,催促着要大伙加快脚程前进。 华泽兰闻言,看了红嬷一眼。 红嬷虽才新来府里半年,却是十分懂得小姐心思,先捧上一壶参茶到小姐手边让其暖手后,便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道:“不瞒小姐,这条山路这些年来总不平静。有位苍山之狼,终年一袭短衫黑衣,满脸髯似野人,右耳上有道狼咬般深茶色印子、武艺高强、生性残暴,经常下山强掳貌美少女为妻。偏偏这条路是捷径,大伙要北行,还是得通过这里。” “如此掳人之大事,官府岂能置之不理?”华泽兰柳眉微拧,啜了一小口参茶。 “那些女儿被掳走之爹娘,个个都生怕报官之后,官兵没捉着人,苍山之狼却反倒前来寻仇,因此全都噤若寒蝉哪。” “荒唐!如此纵容那苍狼,他岂不更加目无王法?而那些被掳走之女子,又岂不都白白牺牲了?”华泽兰雅致面容覆上一层薄冰,白皙脸孔益发如同玉雕人儿一般。 “小姐,你别动怒。总之万般皆是命,那些女人——”红嬷说道。 “留下命来!” 一声厉吼后,马车辄然而止,华泽兰和红嬷在马匹嘶鸣声里撞成一团。 红嬷一听外头遇劫,浑圆身子频频发抖着。 华泽兰面不改色地坐在车内,反手将坐垫下一柄护身小刀握在手掌里,缩进淡黄狐裘间。 她微撩起一方帘布,看向窗外——但见数名黑衣蒙面人手拿大刀,正团团围住他们一行人。 “各位大哥,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领头车夫说道。 “去死!” 一名黑衣人抡起大刀,倏地砍掉了带头车夫的头。 车夫鲜血从颈间瀑布般地喷洒而出,湿了黄土地、洒于轿身,溅入轿窗之内,泼上华泽兰裘篷。 红嬷放声尖叫,华家壮丁则是开始和黑衣人对打了起来。 华泽兰瞪着身上怵目惊心之斑斑血迹,一时之间四肢冰然,整个人动弹不得。 莫非这便是那位吴半仙所说之劫数? 不,她不能就此认命。华泽兰握紧拳头,身子往后一缩,偎在窗帘边观看外头的局势—— 黑衣人之狠刀不长眼,转眼间已撂倒了四、五个华府壮丁。 轿门之外,顿时成了杀戮战场、人间炼狱。刀刃被捅入人体之声,刀刃相击之金石之声,人们受创时所发出之惊叫声,像一道风暴将华泽兰团围住。 她想移开眼,但她的眼却连眨都无法眨一下。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天大的事,你都不许出声。若有人掀门帘,你便拿这热炭往他们头上倒,接着便拚命逃走,谁也不用顾,千万保住命去唤人来帮忙,懂吗?”华泽兰抓住红嬷的肩膀,低声命令道。 红嬷脸色苍白地点头又点头,牙齿打颤之声在轿内回响着。 华泽兰撩起车门布帘,缓缓地步下车厢…… 红嬷捂住一声惊呼,不能置信地看着小姐步出车外。 华泽兰站在车厢外,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名华府壮丁倒在血泊中。她双唇毫无血色,四肢发软,纤弱身子猛烈颤抖着,却依然挺直背脊,没让自己退缩。 黑衣人共有八名,全踩在尸体血泊间,恶眼瞪着她。 “诸位也有亲人,滥杀无辜,岂不怕报应于家人身上?”她声音清亮,目光无惧。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裘篷内那双握紧匕首的手掌,已颤抖到无法制止。 她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了,一待该说之话说完,便要自刎以求个痛快解脱。既然劫数难逃,至少得走得有尊严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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