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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要我说,这也难怪。”说话的卧安侯仗着自己跟皇家攀着亲,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言都敢放,“湖阳公主是当今圣上的长姐,说起来也二十多岁了。她的弟弟妹妹全都成家生子,只有她至今孤身一人。这要是在平常人家,姑娘家到了这个岁数还没嫁出去,就是被人骂也骂出门去了。虽说是皇上的姐姐不愁嫁,约莫她心底里也是着急的。

  “都说这天意一事,不可不信。当今圣上名讳‘秀’字,传闻他出生当日天下稻谷丰收,田间甚至出现了一茎九穗的景象。遂起名为‘秀’,意为庄稼出好穗。可这位长公主,出身青黄不接的时日里,诞下那年还打了饥荒。按命理之说,她是天生命薄之日,到底是不得大福的,虽贵为公主,也不得平常女儿家的归宿。”

  有了侯爷打前阵,余下的诸人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你一言我一语把个长公主说得就像嫁不出去的老巫婆似的。

  “够了!”

  董宣再也忍不下去了,一口饮尽盏中酒,他没醉倒要被这帮碎嘴的大臣给气倒了,“你们一帮朝中重臣,聚集在此非议一个女子,这算什么事?你们算什么东西?”

  “你算个什么东西?”卧安侯从不把比自己官位低的人放在眼里,指着董宣的鼻子就开骂,“一个洛阳令还摆起清高来了,人家位极人臣,身为当事者的大司空都没发话,你狗拿耗子管个什么闲事啊!”

  宋弘见阵势不对,忙上前两头劝着:“董老弟,大家也就是说说笑笑,不当真的!不当真的!”他又扭头劝侯爷,“我说各位啊,俗话说隔墙有耳,这湖阳公主又是皇上最宠信的长公主,咱们还是少说两句吧!”

  他这话是当真提醒了在场诸位言语不敬的大人们,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大人们一个个噤了声,再不言语。

  可董宣却再不想坐到他们中间,他起身告辞,这便要先行离去。宋弘追到了门口,硬生生地将他给拦了下来,“董兄弟,董兄弟,侯爷那个人是那样的,嘴巴损了点,可没有什么恶意,你别跟他计较。”

  “我不是跟他计较,我是不知道宋兄你是怎么了。”

  “我?”怎么矛头又转到了他这边来,“我哪里得罪董兄弟你了?”

  他怎么还是挂着一脸玩笑的神情?董宣就算此刻吃进一斤麦芽糖也笑不出来,“你不是得罪我,你是对湖阳公主不敬啊!她那么帮你,连自己身为长公主的体面都不要了,那些大人讥讽嘲笑她也就算了,你为什么不帮她说话?你为什么不帮她维护她的体面?”

  宋弘这块还没搞清楚状况了,“董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咱们宴席之上拿那些当朝权贵取笑也是常有,怎么今日你这么生气?”

  “平时是平时,我们取笑的那些都是仗着自己出身高贵,权势倾天的无能之辈。可湖阳公主对你有再生之德,你怎么忍心看着旁人取笑她?”董宣气得已然语不成调。

  宋弘不怒反笑,“董兄弟,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上回是你说的,湖阳公主这种仗着自己位高权重,又深得皇上宠信的权贵之士连人命都不放在眼中——你之前对她印象是极差的。”

  “我……我……我我我我误会她了,不行吗?”董宣甩手而去,“反正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该……你该该该该对她好点。”

  他气呼呼地走了,留下宋弘盯着他的背影直犯嘀咕:“这小子到底怎么了?”

  董宣一身酒气地荡在都城大街上,他脑子空空,心也空空,不知道那里头都装了些什么。走着走着,猛一抬头就瞧见公主府的匾额。

  他怎生走到这地方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他堂而皇之地往里头去,也不知道这公主府的门人都干什么去了,院子里空荡荡的,半天也见不着个人。他径自朝后院走去,门开着,她坐在屋里喝着热气腾腾的酒——如他所料。

  “又喝上了?我见你十次,你九次在喝酒,还有一次正等着酒热呢!”他笑。

  “我们见面还没有十次。”她全然不理会他的调笑,一门心思只想把自己灌醉,“今日不是大司空设家宴款待各位大人嘛!你跑错门了吧?”

  她消息还真灵通,可她一定不知道宴席上大家都在说她的事……

  湖阳抬起酒杯漫不经心道:“都说我什么了?恨嫁到不要脸面?”

  “咳咳!咳咳咳!你……你派了密探潜伏在宋府吗?”这女人也太厉害了。

  “证明我所猜不错喽!”她看上去颇为得意啊!

  董宣就没那个好心情了,忙不迭地安慰她:“你……你其实不用太在意那些人的话,他们纯属嫉妒宋兄能得到你的垂青,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别当真!别当真啊!”

  “我确是为了嫁给大司空宋大人不择手段,都准备杀宋夫人了,还不狠哪?你不是都看到了嘛!”她瞥了他一眼,提醒他莫忘了他当日里说的那些话。

  这叫什么事啊?他举手投降,“我错了,自罚一杯向你赔罪,成吗?”他伸手取她的杯盏,不等她开口,就饮尽满满一盏热腾腾的赊店老酒。

  “少喝点,我的酒金贵着呢!你——喝不起。”她夺下他手中的杯盏,自斟自饮起来。

  他还真不客气,她倒一盏,他喝一盏,势有将酒喝干饮尽的意思。

  她怒了,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没惹怒她,他贪的那几盏酒倒是让她火气十足,“你干吗?谁允许你喝我的酒?”

  “姑娘家家的,酒喝多了不好。”他掏出怀里珍藏的芝麻片糕,大方地请她吃,“你吃这个,这个又香又甜,你尝一口一定会喜欢的。”

  “又是糖?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成天怀里藏着糖,比女人还娘们。”话是这么说,可回忆起上回他请她吃的花生酥,她决定不错过这回的芝麻片糕。

  一如既往得好吃,她不客气了,一块接着一块地往嘴里塞。他也不客气,一盏接一盏地往肚子里倒酒。

  夜已深沉,她吃得满嘴生香,他喝得烂醉如泥。

  繁锦望着醉到连眼前站的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的董宣,想不困惑也难啊!“公主,把他怎么办才好?丢到大门口拉倒?”

  湖阳想了想,竖起玉指,“上回他睡的……沾满口水的那床褥子还没扔吧?”

  繁锦应道:“浆洗干净了,收在箱子里呢!”

  “搬出来仍旧让他睡吧!明儿让他带回家去。”

  比大方,谁能比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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