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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心,有一点点疼。方才佯装的不在意与强大很快就缩水成原来的模样。原来,有些东西不是你认定了就是你的。只是,一贯依赖的心,现下如何是好呢?恩同一抹幽魂似的飘蔼在王府迂回的长廊上,两个提心吊胆的丫鬟没她的指示不敢靠近,远远地跟在后头。想来,她也有点过分呢。休从来没正面答应过要娶她,甚至没说过喜欢她之类的话。从头到尾,都是她自作多情,自作主张。她自作多情地把自己赖给了休,跟他回了王府,然后又自作主张地住进了休的房间,还以为事情本该如此。当初,她为什么就不多个心眼,一听到休还没成亲,就傻傻地把自己赖给了人家。没想到,人家原来是有正牌未婚妻的。未婚妻啊!她与休的世界突然多了一个第三者--或者应该说是他们两个的世界多了一个多余的她。只是,现在的她,却不想放手。下雨了吗?抬头看看天,冬阳不知何时躲进变化莫测的云层里,却没有雨滴。摸摸脸颊,却摸到满脸的水滴。喷,连天都欺负她吗?只在她头顶上下雨。原来,连天老爷都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啊!只是--她真的真的不想离开休嘛。一想到有一天将要跟休分开,她的心就像是被人分成两半似的。心--真的好痛!恩同倏然蹲下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她一手压住心脏,一手捂住嘴,想止住咳嗽,当她缓过神来,停止咳嗽,放开手的时候,却觉得手有点粘粘的,“这是什么?”她看着满手的红,自问道。随后赶上来的两个丫头却尖叫一声:“啊--血--”

  “叫什么叫,咳破了嗓子也有那么可怕吗?”恩同喝住大惊小怪的丫头,缓缓地站起身,“我累了,扶我回去休息!还有我咳破嗓子的事你可不要到处去宣扬,人家还会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是!”两个丫头不敢多嘴,搀扶着她往回走。

  世事无常,但凡事老天皆有定理。恩同愣愣地看着手心中未擦拭干净的血迹。怎么又忘了呢?即使休真的选择了她,她也无法陪他走完这一生啊。唔--好冷!恩同把自己小小的身子更往被褥里缩。怪不得丫头们总说今年冬天暖得奇怪,她怎么都感受不到,只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原来,是死神的脚步,近了。这,就是不好的事情吧。

  “爷!”一个店小二打扮的男子借收拾桌子的动轻声对一个江湖浪人打扮的黑衣男子道。

  “就是他们吗?”男子肤色苍白,仿佛故疾缠身,一道蜈蚣形的刀疤自左颊斜过高挺的鼻梁划向右颊,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在江湖上讨生活的武林人士。

  “是!”店小二清干净桌子,奉上一杯热茶,

  “大伙儿都各就位了,只等爷的命令。”

  “先别急,等天黑吧。”

  “是!”店小二退下,独留黑衣男子一人啜饮。

  不知是不是临行前恩同的昏迷,他总有一点心神不宁。不知她的病是不是好了,不知她醒来没见着他是不是发了脾气,不过,有词在,应该是没问题。而且,如果事情顺利,再过两天他就能回去了问题的!不要想太多,没问题的--上一次,白莲教用恩同这只假凤代替了真凰,这一次,兰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来厂个偷龙转凤,用另外一个姑娘跟被夹在白莲教众中的天魔女调了包。一行人分成四拨,向着四个不同的方向,宿夜兼程地行了两百里,然后再换成寻常的商贩模样,向着北京城的方向迈进。“这个就是白莲教的天魔女?”天魔女在白莲教中扮演着精神领袖的角色,常常通过“神灵附身”等手段来传达上天的旨意,惑众敛财、煽动作乱她们都起很大作用。据说,天魔女的甄选极为严格,参选的少女必须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关卡,历经磨难,合格者还要完成一定的任务,才能在特定的时间正式继位。能够合格的人数是非常少的,所以有的时期,白莲教的天魔女不止一个,有的时候,那却只是一个空位而已。能够爬到这个地位的女子,可不能单纯地当做普通的“妖女”看待!“是!”常宁取下女子右手腕上的一只铁环,递给兰休,“这个应该就是证明天魔女身份的通神铁。”

  兰休拿着铁环细细地研究,上面绘满天神伏妖的的确不是从恩同手上取下的普通的银镯可以比“把她的面纱取下来,让我看看。”能让白莲教选中、让恩同做替身的女子,会是什么样一个女子?兰休木然地站在原处,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

  难怪白莲教会让恩同当替身,她们两个,至少有七分的相似!相似的眉眼,相似的身形,惟一相异的,是她们一个像没长大的可爱娃娃,一个却是已然成人的美人。看着那拉长变尖的脸,此时的兰休分外思念那个身在京城的圆脸娃娃。恩同长大了,会是这么一个模样吗?挺美的呢。看这女子的年纪,怕有二十三四岁了吧--“啊!”两个丫头看见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像看见什么鬼怪似的放声尖叫。“喂?怎么了?”被两个女人的尖叫吓了一跳,纳兰词后撤两步,看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古怪。但,什么也没有嘛,“那么姑娘到底在哪儿?”快午时了,应该不会还在赖床吧?“快叫她出来,我带她出去玩儿。”昨天她见了李平后就没再出过屋子,看来她嘴上说得潇洒,心里还是不太好过。所以看今天天色不错,他准备带她出去散散心。“她、她、她--”两个丫头支支吾吾,你看我我看你,却没一个敢站直身子说话。“你要带我上哪儿玩儿?”第四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屋子里,又吓得两个丫头鬼叫鬼叫的。“你们叫什么叫?没事滚一边去。”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恩同蹦到纳兰词面前,“先说好,我要看皮影戏!带我去赏花什么的我可不要。”看来没什么事嘛!见到蹦蹦跳跳的恩同,纳兰词在心底道:“皮影戏就皮影戏。”“那就走吧。”

  见到两个主子相携而去,两个仿佛做错事的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恩同姑娘,应该没事吧。昨天她自己都说是风寒还没好透,咳嗽太厉害才咳出的血。今儿个天气好,一大早一向怕冷的她才没窝在暖炕上,也应该是跑哪儿玩去了。对,一定是这样!别自个儿吓自个儿,没事的。只是,内房里那堆奇怪的破布又要怎么解释?侠士正在酒店里饮酒高歌,听到此处有恶人作乱,摔了酒灌,准备去降魔。恩同嘴里无意识地嚼着纳兰词买来的一堆小点心,大大的褐眸直盯盯地看着小小的戏台。周遭一片小萝卜头看到高潮处,拼了命地鼓着掌。她却不屑地撇了撇嘴。“不是你要求看皮影戏的吗?怎么?嫌不好看啊?”一直关注着恩同的纳兰词自然也看到了她撇嘴的动作。“没有啊!”恩同嘴里仍嚼着东西,眼睛瞪得大大地注视着戏台,却没把眼里的东西放进心里去似的,“我是朝鼓掌的人撇嘴啦。”“鼓掌的人?”纳兰词看了看周围平均年龄只有他岁数一半的小观众,“他们又怎么了?”“他们鼓掌鼓得那么用力,一心想当那个主角的模样。他们难道不知道上面所有的人,不管美的丑的、好的坏的,都是被幕后的人掌控着的吗?”真正的人生,是被老天爷所掌控的,她从来就不信人定胜天的那一套。是被幕后的人掌控的--是啊!他又何尝不是如此。看看仍专注在戏台上的恩同,纳兰词也撇了撇嘴,一向玩世不恭的娃娃脸上,竟有了苦涩的线条。

  “喂!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昨天说的那些话,是骗李平的吧。”

  “哪些话啊?”

  “就是那些--你只在乎师兄的钱之类的,还有用钱买小老公那些啊。是假的吧?”纳兰词的视线移向恩同显得秀气的侧脸,在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时候,他的视线更专注了。“那些啊!也不算很假。那是我的梦想!如果、如果我真是在乎休的钱就好了。”偏偏,在她还不知道休很有钱的时候,她就开始全心地依赖着休,害她现在想离开都离开不了。“梦想吗?”纳兰词低头自语。

  那两个--“爷,怎么了?”顺着主子的视线,常宁看到两个称得上熟悉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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