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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我们现在这样子能见人吗?”她轻语着。

  他看她一脸眼波流醉的娇态,自然不愿别的男人瞧见,脑筋一动,就牵着她说:“我们由窗口跳出去!”

  他们像两个顽皮的孩子,穿过覆着厚厚枝叶的森林,接着就是教会的墓地。在清亮的月光下,形状不一的墓碑,在明暗之间,直立有如僵尸。

  “你怕吗?”他温柔地问。

  “不怕。”她笑着回答:“一点都不怕。”

  于是他们不走大路,行走于坟墓之间。墓碑上刻的都是西班牙文,只有年代认得出来。

  愈古老的,碑文、碑面都愈长也愈精巧。他们甚至相拥倚在一块大理石,刻有圣母的墓碑前,仔细聆听四周的声音。

  地底的动静并不真切,但有不少来去的小动物。这里一切都是黑黑的,阴阴的,连拂照的月光也不例外。

  他们又继续走,难民区已灯火通熄,只有风的呼嚎和几声婴儿啼哭,木屋、泥屋都静立如鬼兽。

  来到河边,他们面对那如银盘闪耀的明月,映到满涨溢沸的水上,彷佛一场神舞。

  家志由裤子口袋中拿出一条链子,尾端竟是那只订婚戒指。

  他说:“我一直都带在身上。”

  盈芳将戒指戴回手上,小形钻石在月光下莹莹烁烁,像在诉说你知我知的小秘密。

  “我们还算订婚吗?”她轻声问。

  “我虽然没有信心做个好丈夫,但为了你,我会试试看。”他说。

  “别谦虚了!我也不是个好太太的料呀!”她说。

  他笑了,拥住她,缠绵地吻着,直到喘息声掩过流水声,他们几乎不能呼吸,连云和月都静默不动了。

  “我真希望此刻就是永恒。”她倚在他怀里叹息说。

  “不但是永恒,还超过永恒。”他说。

  “超过永恒?可能吗?”她双眸晶亮地问。

  “怎么不可能?即使化做小小的尘雾,我们依然在彼此之中,这就是我对你的感觉,你能了解吗?”他轻语。

  “当然能,有了你,世界就温暖;没有你,世界如寒漠,穿过多少生死都一样。”她如梦般说。

  他们静静的望着逐渐西斜的月。

  有一天,月和地球都会消失,而她仍会记得他,因为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盈芳满足地闭上眼,任自己随他消融。她不再往上飞,也不在泥淖中,她终于有了居所,就在家志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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