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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赌什么?”他凝望着她。眼中充满了欣赏。

  “这部电影或拍得成,但主角一定不是他。”她说。

  他想一想,笑得十分舒畅。

  “不赌。因为我也知道,他恐怕永远不拍戏。”他说,“十年之约是我心有不甘。”

  “这年轻人的意志比你更坚定、强硬?”她好奇。

  “他很有气势。”庞逸回忆一阵,“他是那种绝对自我,不肯向任何人妥协的人。”

  “那岂不是有些像你?”她也笑了。

  “并不很像,我的气势,个性是从时间、经验和背景各方面造成、磨练出,但他是天生的。”他肯定地说,“我没有看过任何人像他,他给我绝对‘男人’的感觉。”

  “所有男人都是男人。”她又笑。

  “他不用看,凭感觉,凭他身上的气息都可以知道,他非常特别,他的眼睛可以征服人。”他说。

  她把眼镜放在灯柜上。

  “有这样的人吗?我想看看。”她顺口说。

  “看得到的,我们不是要去LA参观世运吗?”他说。

  “啊!我几乎忘了!”她拍拍脑袋,“这两个月没开戏,我闲得脑筋都停顿了。”

  “天气太热,拍戏太辛苦,秋凉之后,恩?”他用询问的、宠爱的口气问。

  “好。”她很柔顺,有点像温柔时的猫,“这一阵子我突然想拍古装片,那种爱情很浓却含蓄的古典故事,那一定非常有趣。”

  “明天我去看看可有这样的剧本。”他淡淡地说。她的任何要求他都认为理所当然。

  “你不觉得我荒谬?”她望着他。

  “我喜欢你脑袋里稀奇古怪的想法,很有趣。”他说,“帮你把幻想变成事实,这是我的责任。”

  “还有比你更宠太太的丈夫吗?”她问,眼波流转,很娩媚,很动人。

  “丈夫不一定宠太太,我只宠你。”他说。

  “我该说什么呢?谢谢?”她笑。

  “只要你接受,你喜欢就行。”他摇头。

  “我真怕有一天我被宠坏了。”她叹口气。这是幸福的叹息。

  “就算宠坏了我还是喜欢,因为只有你一个叶思嘉。”他抓住她的手吻一下。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LA?”她问。

  “其实时间还早,我并没有打算去看开幕式,我只想看各种决赛的项目。”他沉思一阵,“这样吧!我知道你闷,我们先去地中海晒晒太阳吧!”

  “地中海?不。”她想也不想就否决了。

  “为什么?我们俩从来没去过那里,我是说结婚之后。”他很诧异,“而你又喜欢那儿!”

  “不——”她把这“不”字拖得好长,“地中海要讲究气氛、情调,我现在心情不对,而且你——也不适合。”

  “哦?!我不适合?”他问。

  “你比较理智、冷静,你并不浪漫,你不适合那儿。”她笑得有丝顽皮。

  “但是你适合,你讲究罗曼蒂克。”他说。

  “不去。现在心情不对。”她摇头,“我开始想工作了,还是比较适合去lA。”

  “好。可是当初你还不肯陪我去LA呢!”他说。“现在怎么同意了呢?”

  “我要去看看你一心想拍的运动片男主角,助你一臂之力。”她笑靥如花。

  “你肯帮我?”他十分高兴。

  “有一个气势比你更强的男人,我不服气。”她俏皮地说,“我们合力试试是否令他低头。”

  他想了一下,说,

  “你可试试,但不要勉强。”停一下,又说,“我十分欣赏他,我不希望他心中有一丝勉强。”

  她还没说话,他又抢着说:

  “他很骄傲,你要有失败的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看他对苏哲的样子,他并不重视女人的意见。”他说。

  “世界上真有这么一个人?那岂不是刀枪不入的高速钢吗?”她说。

  “你形容得真好,他的确给我这种感觉。”他点头,

  “高速钢相信也能熔解,只是不知道用什么才能熔解他。”

  她只想了一下,耸耸肩放弃了。

  “其实,我们不必花太多精神在这方面,是不是?”她熄了自己这一半的灯,躺下了。

  “你先休息,我去洗澡。”他拍拍她,径自入浴室。

  思嘉闭上眼睛,却没有真的休息,她脑子里有很多东西在转,转得又快又乱,自己也抓不到什么头绪。

  她想,可能不是想工作这么简单吧?一定还有其他,但——其他是什么呢?她不知道。

  十分钟后,庞逸从浴室出来,轻手轻脚绕到自己那半边床,很快地熄了灯,悄悄上床。

  他一定以为思嘉睡着了,一丝儿声音也不敢发出,上床时甚至极力避免弹簧床的震动。

  再过一阵,他发出了均匀而略重的呼吸声,他已入眠。

  思嘉依然静静地躺在那儿,半丝睡意也没有。她是个艺人,生活习惯并不规律,要她按时按候地睡觉是很痛苦的事。庞逸却刻意安排她如此。

  每天拍戏不超过晚上九点,早班也不早于九点,这是好意,希望她有充分的休息,但她——并不快乐。

  她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想睡就睡,想玩就玩,想吃就吃,她厌恶这么规律。她知道,只要她出声,只要她告诉庞逸,他一定会将就她,但——她不说,庞逸对她已太好了,她不想要求什么。

  而且——她懒。是,她懒,一切随遇而安。她现在过着众人所羡慕的生活,没什么不满意的了,她懒的再变动。安乐的日子里,她已懒的再有任何变动。

  然而她才二十六岁,以后的日子还有那么长、那么长,她就这么懒下去吗?或者这就是她心绪不宁的原因,日子过得安乐舒适却平淡,激不起一丝波纹,她的心——不是仍然在跳动吗?她不该这么懒下去。

  可是不懒又如何呢?她会配不上庞逸的脚步,年纪相差近二十年,以她年轻的步伐走,庞逸岂不是显得太衰老了吗?不,她不能这么做。

  想翻身,又不愿惊醒一边的他,她唯有忍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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