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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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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百合。”倩予心平气和,全无芥蒂的说:“这是爸爸替她取的名字,虽然花名是俗一点,可是女孩子能像深谷中的百合倒是不错。” “她比百合还可爱、美丽。”心颖一把抱起百合。“叫阿姨,百合,叫阿姨。” 百合羞涩的笑一笑,奶声奶气的声音十分动人。 “阿姨。”她叫。 倩予让心颖和百合去玩,她刚坐下来,一眼就看见士廉的手足失措,进退失据的模样,意外之余她还诧异,士廉是为什么?他们不是早就约好今天见面的吗? “士廉,你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是吗?”两年的空姐生活使她十分善解人意。“不要担心我,我和心颖带百合去公园逛一圈,然后等你回来。” “不,我没有其他的事。”士廉红春脸期期文艾的说:“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士廉,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看你把自己急成那样子。”倩予笑。 “倩予,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来,我——我——哎——杜非马上会到。”他吸一口气终於说了。 倩予没有变色,只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是生活和经历使她深沉,使她善於隐藏自己吧?虽然她才二十三岁。 “这倒真是不巧,”她淡漠的说。难道杜非已完全激不起她内心的波动?“我——没有打算再见他。” “那怎么办?他说半小时到,他随时都可能到的,怎么办呢?”士廉是读书人,书本以外的事往往难倒了他。 “我带百合到心颖房里去避一避,”倩予表现得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静。“我们倒还是其次,百合——我不希望她知道杜非的事,她还太小。” “是!这是应该的,就这么办。”士廉如获大赦。“你赶快带百合去心颖的卧室——心颖,快带倩予去。” “不急,他还没到,是不是?”倩予笑得好平静。“士廉,从小到大你都是冷静、理智的,我从来没有看过你这么慌乱失措,真的。” “我——哎!是很紧张。”他红着脸承认。他怎能不紧张呢?倩予的事他一向比自己的更重视。 “不必紧张,否则反而令杜非怀疑,”心颖抱着百合过来。“哥哥,得到了博士,你怎么反而完全不懂得深藏不露呢?” “我——”士廉看倩予一眼,搓搓手。“我紧张。” “我们进去吧,让他平静、自然一点。”倩予摇摇头。“士廉是老实人,不会说谎。” “但是——”心颖凝望着倩予,很诚恳、很真心的问。“你真不想见杜非?” “是!这四年来,我从来没打算要见他。”倩予脸上没有表情,声音里没有波纹的直走进去。 心颖的卧室在最里面,即使她们在里面大谈大笑,客厅的人也不会听见。看见她们关上房门,士廉才放心的透一口气,刚想去倒杯茶,门钤就响起来了。 是杜非来了吧?他走下玄关,走过院子拉开大门,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已闪了进来,并一把抓住了他。 “潘士廉,好小子,我终於见到你了!”杜非哇啦、哇啦的叫,声音、神情、脾气犹如当年。 士廉心中也很激动,但他却是个不善表达感情的人,他凝视杜非一阵。 “你简直没有变,我不能相信你这个小顽皮,会是台湾最红的武打明星。”他说。 “不是台湾最红,是全东南亚最红。”杜非傲然的扬一扬头。“喂,怎么不请我进去坐?” “能不请你进去吗?我大概受不了你一拳。”士廉笑。 “不是盖的,你这文弱书生受不了我一根小指头。”杜非夸张的。 他原本只是顽皮捣蛋,倒也没有这么夸张,今天见面虽然力持自然,却总感觉到有点怪。 “我们不比武力,杜非,你怎会变成明星的?”士廉坐下来,望着对面的杜非。 “误打误撞,运气来了什么也挡不住,被官校踢出来游手好闲了一阵,去学了一阵子功夫,别人介绍我去拍戏,有钱赚啊!管他做什么,又不是杀人放火,拍戏就拍吧!於是就拍到今天。”他不认真的打哈哈。 “那麽简单?误打误撞,怎么别人撞不红呢?”士廉被逗笑了,杜非是没有变,还是那么口花花的胡说八道。 “别人不是杜非,怎麽能红?”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我杜非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别人学不来的。” “伯父、伯母都好吧?”士廉水远是有礼的,正经的。 “好,当然好。”杜非耸耸肩。“他们祖上积德,一生行善,所以生了我这么一个出人头地的儿子,你说说,他们怎么会不好?” “杜非,什么时候你才会正经一点呢?”士廉说。 “还不正经?”杜非怪叫。“你快变成老夫子了,我不正经的时候,你会吓昏。” “听说——听说你的女朋友数以百计。”士廉忍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 “哪有这样的事?我是超人哪?我日拍两组戏,夜拍两组戏,几家公司为了抢人几乎动起武士刀。数以百计的女朋友?我有那么好的命?”杜非喊冤。“谁这么毁谤我?” “心颖听别人说的。”士廉不置可否。 “对啊!潘心颖呢?怎么不出来见我?”他是故作狂妄口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他内心的某种情绪,士廉看得出来。 “心颖——出去了!”士廉犹豫一下,他是不善说谎。 “小丫头和男朋友约会去了吧?”杜非的脚老实不客气的翘到沙发上了,比在家里更自在。 “不是小丫头了,她今年东海毕业,九月跟我一起到美国去。”土廉说。 “哦——”杜非显然意外,也有些呆怔,四年前的小丫头已经大学毕业了,而且提起心颖,他自然想到倩予,倩予——唉!倩予,该是他心中最大的一个结。“潘心颖也要出国——喂!士廉,你结婚了吧?” 他是鼓了好大的勇气说的,表面上还是嬉皮笑脸。 “没有,不过——几乎结了!”士廉说得很特别。 “不懂你说什么,美国式的论调?没有,又几乎结了,这是什么话?”杜非抗议。“不懂,不懂。” 士廉摇摇头,又微微一笑。 “其实在我的感觉上,结婚与否只是一线之隔,一念之差,”他说:“我几乎结婚,后来又没结成。” “说得又玄又传奇,书读得多,到底是不同。”杜非半开玩笑的讽刺。“我只是个草包,你明知我不懂。” “不要这么看低自己,而且——目前的社会并不再认为读书清高,”士廉有点感叹。“成者为王,是吗?” “你是在骂我?”杜非这次倒懂了。 “我讲的是真话,”士廉叹口气。“说穿了,读书也不过是步向成功的一种方法、一种手段,但是读书这手段已经落伍了,其他许多方法可以更快的步向成功,谁还重视读书?社会是这么现实。” 杜非摸摸头,没有说话。这道理他是明白的,只是今天来见士廉,并非和他谈道理的,他时间不多,有组戏在等着他。 “士廉,要不要跟我到片场去看我拍戏?我可以告诉人家,我有个当教授的博士朋友。”他说。 “不,不,我跟你说过约了人,”士廉立刻说:“而且我不会习惯那种环境。” “也好,明天晚上我有空,我来接你出去吃饭、喝酒,癫它一场。”杜非说。 “癫?”士廉笑了。“我这种人会癫吗?我不去扫你的兴。” “看你,我们这么久不见面,难道不该聚聚?”杜非霸道的。“明天晚上七点钟来接你,说好了!” “杜非——唉!好吧!”士廉点头。“不过只有我们俩,不要再叫旁人了!” “你以为我会叫谁?那些小妞儿?”杜非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看不上她们的,我不会那么蠢。” “不是这意思——杜非,你记得倩予吗?任倩予。”士廉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就这样说出来了呢? “任倩予——”杜非竟是神色不变。“当然,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小美人,以前是我们的小女朋友,怎么——你们现在还有来往?” 士廉咽一口气,咽下那些不满。什么叫“我们从前的小女朋友?”根本只是他杜非的,连那孩子——看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士廉几乎忍不住想揭穿他。 “没有来往。她在台湾,我在美国,怎麽来往?”士廉的神色和语气都冷下来,杜非绝情绝义,不该再跟他提倩予。“你——一直没见过她?” “她搬家了,谁知道她搬去了哪里?”杜非耸耸肩,一派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心中却不明白士廉的神色和声音为什么突然改变。“说真的,如果见到她,我倒想介绍她拍戏,以她的外型,准行。” “相信她不会愿意拍戏。”士廉认真的。“回来之后,我见过她。” “哦——她好吗?”杜非漠然的扬一扬眉——他必须这么做,是不是?士廉和倩予必有关系,否则他一回国就能见到她,而杜非却问不到她的地址。 “很好!非常好。”士廉挺一挺胸,他要强调倩予好的现状。“她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是吗?”杜非笑得有点不正经。“说真的,任倩予和你倒是很合适的一对,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她的,是吧!” “你——”士廉身体里的血直往头上冲。 “别生气,士廉,我开玩笑的。”杜非拍拍他,跳起来往外走。“我赶去拍戏了,明天晚上准时。” 士廉没出声,目送着杜非走出去关,走进院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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