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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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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活动范围通常不出“蝶阁”。这蝶阁小小的,千过只一间卧房与一间花厅,没给奴仆歇息的地方,晚上自然也就没有丫头陪睡壮胆。当初她就没跟他要,还需要壮什么胆呢?在她见识过修罗地狱场之后,人世间还有什么可惊吓到她的呢?通常晚膳一用毕,她便让丫鬟退下歇息了。留下一盏灯,陪伴自己。 会不会这样的简单平静,也正是叶惊鸿要的呢?所以他没让太多人来这边走动。他是太警觉的人了,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醒他,可人总不是草木,再顽强厉害的人,也是需要休息的,所以这里,正好给他休息。 丫鬟间都传说楼主极少来她这儿,可她们却不知,叶惊鸿总是夜深人静才来的,坐躺在她身边,有时即使只是假寐,也算是真正歇息了…… “又发呆?”低沉的声音投入寂然的暗夜里,像石子穿越古井波心,晃起一波波微荡。 是深夜了……她恍然回神,怎么这么快?记得才刚刚吃完晚膳的,怎么才坐下来一会儿,夜已经深了? 他总是在深夜里到来,那现在,是深夜了吧? 她站起身,将手上原本绣着的鞋样放进绣篮里,第一件事便是替他把外袍脱下,然后拿巾帕给他洗脸。虽是春寒料峭,但是他从不用温水洗脸的。他这样的人,随时处在危机中,并不允许自己有太多的享受。他以前说过,享受是堕落的开始。 他随性靠坐在床缘,眼光跟着她的举止移动,直到巾帕覆上他面孔,慑人的视线才稍止片刻。巾帕移开后,她才又对上他那双比别人颜色浅些的眼珠子。他总是这样直勾勾看着她,虽然已是很习惯了,但有时没太多防备,还是会教他给看得心慌。 到底他是在看些什么呢?这是她心里多年的疑问,但却不想问出口。他与她之间,无须太多交心与了解。 “你常发呆,是在想些什么?”难得的,他今天竟会这么问。 她微怔,声音细细的,与静夜融成不起眼的一体:“没什么的。不是什么有用的事……” “什么事情,又叫做有用了呢?”他笑哼,一贯愤世嫉俗的轻慢神色。 她在桌几与梳妆台两边磨磨蹭蹭,就是不想在他未闭上眼时靠近眠床。清醒的他,还是保持一点距离的好。 虽然跟了他六年,没有更加亲密,只让她面对他时更想逃……她想,每一个够了解叶惊鸿的人,都会希望从未与这个人有过交集吧?无论是在恩或怨上。他实在是一个太难对付的人呀! 她的小伎俩没有得逞太久,因为他开口了: “过来。” 不想过去。但,怎敢违拗?就算有很多理由可以推拒,她也说不出口的。于是,她垂下螓首,缓缓走过去,他坐在床的外缘,那也就是说,她必须爬过他,躺到内侧去。 有些认命,她一双莲足摆脱了绣鞋的包覆,才屈上一膝上床榻,便落入了他冷凉的怀抱……呀!今夜他是钟意体肤相触的。心中微叹,身子顺从地在他怀中柔软嵌合,由着他去。 一屡劲风弹灭了烛火,满室的阗暗,是他喜欢的色调。 “你实在是个适合我的女人。”他在她雪白的耳廓边缘舔舐,让她无法自己地微颤,总是禁不住他恣意的逗弄,像是把她当成什么稀奇好玩的宠物一般测试玩弄,只要兴致一来,往往乐此不疲。 不,她一点也不适合他!从来不! 心里这么驳斥着,但是却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怎么不说话?”他问。 “……要……说什么?”她微弱地问。 “说说一些女人家的琐事,说一些日常生活的不满,或者是抱怨我多给了哪个几疋布、又是多给了哪个几两月钱。”不舔她了,将她身子扶正,鼻尖相触。屋内这么的暗,可是他那双眼却像是无所阻碍,能笔直从她眼里透视进她心坎里。 裘蝶想保持沉默,可却也知道,他一旦问了话,断不容许别人以沉默来搪塞他。也许他正在为女人烦心吧?正需要跟她说说话来纡解一下吧? 只好道: “爷……究竟是多给了哪个布?多给了哪个钱?”要她陪着玩兴师问罪这事儿,总得先提点她个主儿吧?她才好照着他要的说下去。 不知怎地,他笑了。像是她已经说了什么取悦他的笑话一般,让他如此的笑不可抑。因笑而起伏的胸膛震动着她的身子,她不习惯这样的触动,于是悄悄地将身子滑落于床的内侧。也许等他笑够了,愿意放她一个好眠吧? 可惜叶惊鸿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既然你消息如此不灵通,那就由我来提点了。住湖边的那个红头发的,还有住竹子里那个不吃饭只喝露水的,你有印象吗?”他的女人不多,大概六七个吧。不过他叫得出名宇的只有她——裘蝶。 因为好记,也因为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在一个很奇怪的情形下,两人兜在一块,说不上好或不好,就是这么过了这些年。 “听说她们最近很受宠,分到的物量也就多了。”他平平陈述,感觉是事不关己的。 “听说?听哪个谁说?”她问。 “我也想知道是哪个谁在说,而又是谁允了她们多拿的特权?” 裘蝶沉默了下,想起两个月前他不在燕楼里,几个女人趁机来烦她,非要她给些物质上的好处才肯罢休。她懒得处理,叫管事把她分配到的布匹绸缎以及银两给分出去,然后关上蝶阁的大门,谁来求见都不开,好不容易耳根才清静下来。看来她做得不够周全,让他知道了,也被这个烦到了。 “你怪我吗?”她问。“怪我把东西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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