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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想哭就哭吧。”自他回来到现在,从没看见姊姊哭过。她看起来很坚强,但他明白,她其实是敏感而脆弱的,这一次的打击,恐怕要很久才能走出来。

  他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男人像费凌宣那么深爱姊姊,没想到他错了,是他瞎了狗眼,看错了人。

  他曾愤怒的想去揍费凌宣一顿好替姊姊出气,不过到了负心汉工作的杂志社,却发现他竟然已经离职,打他的电话也停机,四处都找不到人,看来他跟初恋情人已远走高飞了,只好作罢。

  许晴欢从弟弟怀里抬起头,看见他脸上的担忧,她轻声说:“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再为他难过,因为他不值得。”

  “你能这么想就好。”他是个摄影师,经常需要到国外拍摄,没办法一直待在家里。明天他又要飞到南非半年,看姊姊这个模样,让他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窗外吹进的风轻轻拂动著窗帘,暖暖的秋阳投下一地的灿亮,半躺在一张病床上的男子,怔怔凝视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门外走进来,费凌霜来到病床边,看见弟弟膝上摆著一本相簿,忍不住幽幽轻叹一声。

  那声沉重的喟叹声将费凌宣的神思拉了回来,他苍白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望著姊姊,吃力的开口说:“大大姊,我我要的文文文件你你你带过过过来了了吗?”

  “嗯。”她将手上的文件递给弟弟。

  他伸出手想接过,却无法克制的颤抖,就是难以握住那薄薄的文件。

  费凌霜连忙握住他的手,将文件交到他手上。

  “大大姊,帮帮我拿拿拿拿支笔笔笔好好好吗?”费凌宣稍微浏览了下文件上的说明後,结巴的出声。

  “好。”她轻咬著唇,捏了捏发酸的鼻梁,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绪。在床边的柜子里找到支笔,她直接递到弟弟的掌心里,好让他握住。

  凌宣恶化的速度远远超出她和医院的估计,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现在连拿起一支笔的力量都快没有了。

  偏偏这种运动神经元病变,到现在还没有研发出特效药可以治疗,她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弟弟的四肢慢慢僵硬瘫痪,最後呼吸衰竭而死。

  僵硬的手指费力的握住笔杆,费凌宣抖著手,很慢很慢地在那份器官捐赠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姓名,以前一向端正的字迹,此刻却写得歪歪斜斜的。

  好不容易写完,他仿佛做了好几个小时的苦力,呼吸急促的气喘不休,接著又连咳了好几声,那痛苦的剧咳声,宛如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似的。

  费凌霜扶他躺下,连忙询问一旁特地为弟弟请来的看护。

  “张姨,王医生今天有来看过我弟吗?”王医生是耳鼻喉科的医生,她今早上班前,特地请他过来看看凌宣。

  “有,他一个小时前来过。”

  “他怎么说?”

  “王医生说费先生染上感冒,要多加小心,以免转为肺炎。”

  身为医生,费凌霜自然也知道这种病若是感染感冒,稍有不慎,便很容易引发其他的并发症,後果会很严重的。

  她叮咛看护,“张姨,这几天要麻烦你多加注意我弟弟的情况。”看见窗户开著,她立刻走过去关起窗户,再交代,“还有尽量不要让他吹到风,避免让他再次感冒。”

  “是费先生要我开窗的,我刚才也是这么劝他。”看护张姨连忙解释。

  费凌宣勉强挤出一抹笑安抚大姊。“我没事,大大姊,你你不不用担担心。”以前他辩才无碍、口齿清晰,从不觉得说话有什么难,现在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觉得好吃力,几乎都快说不下去了。

  他不是没有怨天尤人过,检查得知他竟得到这种俗称渐冻人的运动神经元病变时,他快疯了。

  他才刚娶了心爱的女人为妻,过著幸福的甜蜜生活;他才刚升为商情杂志社的总编辑,正想一展抱负时,瞬间,却被从快乐的天堂给推落绝望的地狱。

  他怨恨上天竟这样残忍的对他,也诅咒过这残酷的命运,但是他很快便醒悟了,即使有再多的怨怼嗔怒,又能如何,一样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既然无法抗拒,他也只能无奈的接受这样的命运,然後把事情做最好的安排。

  “对了,大大姊我,我昨天天托你你的事事,你你有……”

  不等弟弟吃力的说完话,费凌霜便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迅速接腔。

  “我今天来医院前,特地绕到她公司,在她进公司前看到她了。”说到这里,见弟弟张开了口,却半天发不出一丝声音,她轻声的接下去说:“晴欢看起来很好,就像以前那样。”

  为了昨天凌宣的请托,所以今晨她很早就开车到晴欢工作的飞耀集团,把车停在对面,一直等到晴欢出现在门口,她才离开。

  她明白,发病至今,弟弟心中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晴欢,好不容易娶了她,才刚过了几个月甜蜜的生活,就被迫离开她,她可以想像弟弟有多不甘心。

  “那那就就好。”听见大姊这么说,费凌宣安心的阖上疲惫的双眼,双手则将两人的婚纱照相簿抱得牢牢的。

  费凌霜张了口想说什么,最後却什么也没说。

  当初她曾劝弟弟坦白告诉晴欢他的病情,他不仅选择了隐瞒她,还跟她离了婚,她知道以弟弟心高气傲的心性,一定不想让晴欢看到他现在这副狼狈凄惨的模样,更不想拖累她。

  但此刻若是晴欢能陪伴在他身边,也许更能激发出他的求生意志。看著弟弟清瘦许多的脸庞,她总觉得他彷佛在等死,没有丝毫的求生意念了。

  身为一名医生,她好痛恨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

  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打错字了,以前的她从来不曾这样,一早开始就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许晴欢烦躁的起身,拿起杯子,想为自己泡杯咖啡。

  来到茶水间,她随手拿了一包三合一咖啡用热水冲泡,心头却猛然一悸,热水烫到了她的手,但她没有去管烫伤,而是按住了左胸,那里突然一阵紧窒,几乎要令她无法呼吸,她痛苦的弯下了腰。

  “晴欢,你怎么了?”一名女同事走进来,看见她按著胸口面露痛楚之色,关心的问。

  “没什么。”她勉强摇了摇头,才缓缓的站直身子。

  “可是我刚才看你好像很难受,你身体不舒服吗?”

  “只是胸口突然有点闷,现在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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