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未稚 > 簪花待君顾 >  上一页    下一页


  “也就是说,那块绣布确实在你身上?”蓝茗画正欲追问时却见西晷的神色一紧,视线飘到树枝下方。

  蓝茗画随之一看也是惊讶不已,竟是到现在才发现,树下还有人在钓鱼!

  只是——

  那钓鱼的人如今正支着下颌,阖着眼,似乎早就神游太虚去了。

  怎么是他?西晷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她来淮南已有两个多月,自然认得那个悠闲散漫的钓鱼公子——正是渊王府的十七少爷,枢念公子!

  “哼,找死的家伙!”

  “住手!”西晷猛然惊觉到对方想做什么,却已来不及阻止。便见蓝茗画突然勾脚一扫,又是三枚叶刃自她裙下射出——

  树下的人甚至来不及呻吟便直直倒地不醒。

  西晷咬牙低咒,掌心蓦地发力便轻松挣脱开蓝茗画的手,就要飞身下树探个究竟,身后的蓝茗画却穷追不舍又是一掌斜劈过来!

  “怎么?瞧人家长得好看,心疼了?”

  西晷根本不予理会,却在蓝茗画那一掌切近时突然侧身出掌相迎——“驭龙掌!”

  她始终笑脸迎人,难得使出真功夫也留着七分内力,谁料那一掌却浑猛如铁,竟是将蓝茗画震得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后背硬生生撞到树上。本来这一撞倒也不打紧,偏巧她的左肩割上了原本插在树干上的三枚叶刃,“呲!”顿时皮开肉绽。

  那是她自己的吟霜叶刃,刃上涂的是剧毒迷宫蝎,初时无痛无感,一个时辰之后毒发毙命!

  蓝茗画甚至顾不得疼,赶紧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细颈瓷瓶,还未揭开瓶塞却只觉得手腕一麻,瓷瓶没攥紧,落到西晷手里。

  “抱歉了,蓝美人,你杀谁都可以姐姐我自不会管。”西晷摇晃着瓷瓶笑眯眯,却有一股傲气自然流露,“但唯有这个人,你杀不得。”

  “他……是你什么人?”蓝茗画抹去唇角的血丝。心想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何时竟长了心肝知道关心起别人的生死了?

  曾经五年的教内相处,她不是不清楚这姑娘的性子,她虽武功卓绝,却不会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也懒得搭理那些正邪冲突江湖纷争。但——别以为她不杀人就指望她会在意别人的生死,她从不轻易出手阻拦那些被称为“罪孽”的东西,不管不顾天下事——说白了就是一种纵容。

  若非后来的恩恩怨怨逼得自己叛教,对于这个逍遥自在如天光云影一般的姑娘,自己多少还是留着些好感的。

  “他不是我的谁,不过——”西晷回眸一笑,灿若夏花,“这是我欠他的。”

  她急着去救人的瞬间,没有看见蓝茗画眼底阴恻的笑意。

  直至飞身撤离开西晷的视野,蓝茗画才从自己袖中取出一颗暗红色的解药服下。红唇勾起冶媚的弧度,吐字如麝:“西方莲座,与其折磨你,折磨你在意的人是否更有意思一些呢?”

  而西晷又怎会知道?那瓷瓶里装的根本不是解药,而是蓝茗画新制的蛊毒,嗜心蛊。

  “不管你记不记得,反正你的人情我是还了。”

  兀自轻喃一句,西晷扶起昏倒在青石板上的男子,正准备揭开瓶塞将里面的“解药”喂他服下,对方却忽然睁开眼睛。

  不期然望进那双墨湛的春泓里,西晷竟不由得呆了一呆,好半晌才“啊呀”一声,赶紧将那瓷瓶藏到背后。

  “啊你——你醒了?”她莫名有些心虚地躲开他的目光,眼珠子不安分地四处乱滚。

  枢念却反而笑得心平气和,“我……睡着了?”他按住额心似在回忆昏迷前的一切。

  “对对对,睡着了!你啊,钓鱼老是心不在焉,稍不留神就会周公去了!”生怕他回想起自己和蓝茗画的交手,西晷马上嬉皮笑脸地接下他的话,一面悄悄背着手身后摸到原先那坛酒,将瓷瓶里的液体全部倒进酒里。这样让他喝下就不会令他起疑了吧?

  “嗯?”枢念优雅地支起颌,颇感兴趣地看着她,“你似乎很了解我?”连他钓鱼心不在焉都知道啊。

  意料之外的反问让西晷错愕了下,随后抱过酒坛子嘿嘿一笑,“那啥,我阿玖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淮南人,好歹也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关于枢念公子的传闻就算我原本没打算听,那些话也都自个儿飘进我的耳朵里了。”意在撇清两人关系。

  “是吗?”枢念倒也不追究,依旧微笑道,“我叫枢念。”见西晷投来莫名其妙的一眼,他又笑着摊开右手,“所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可好?”

  西晷的眼神瞬间变凉,只是情绪没有表现在脸上,“你其实并没有睡着?”

  所以听见蓝茗画怎样喊她,西方莲座——那是她离开上古倾昙前的真实身份,而整个淮南城里的人都喊她“阿玖”,只当她是个喜欢喝酒的市井无赖。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名。”枢念云淡风轻地笑起,似乎并不在意她和蓝茗画之间的那番对话,纯粹只想听她说出自己的名字而已。

  “……西晷。”西晷垂了眼眸,妥协于他的微笑之下,“西是西边的西,晷是……”她想了想,直接拉过他的右手,用指尖在他手心一笔一画地写下——“日,处,口。拼成这个字。”显然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个复杂的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古书有载,晷,乃朝阳之影,相持渐移。”倒是枢念给她解释起来,微笑着凝视她的眼,好像眼底还有流散的韶光溢出来,也轻柔的,“西晷……很神奇,是不是?”

  西晷心中一跳,猛然发现自己还紧握着他的手,赶忙松开,搓着衣摆嘻嘻笑道:“姐姐我大俗人一个,没读过什么圣贤书,你要同我谈阳春白雪花明柳暗的,那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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