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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太过亲昵的举动令苏瞳若很不自在地抽回手,“我又不是你,没见过这样稀奇的东西。”她像是赌气地嘀咕道,“我命里生四水,最碰不得火性的东西。算命的说是因为我前世在冥河里溺足太久,无因无果无天地造化,如果今生造孽太深,最坏的报应就是活活被火烧死。”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让上官紫楚听得心头一跳,“胡说八道,我从来不信命理之说。”说着又自袖中取出一方丝帕,在水中浸湿了递给她,“你并非道家中人,又何须信以为真?”

  苏瞳若嫣然一笑,“可在我看来,命理之说绝非无稽之谈。甚至——”她似乎还要说什么,谁知船身却猛然间一个摇晃,她猝不及防,整个人都随着船身的颠簸倾斜出去——“啪”,手中的纸伞也没有抓紧,任它落入水里,“哎——”

  “当心。”

  那阵兰芷的熏香气扑面而来的瞬间,苏瞳若恍惚以为自己是跌入一张网里,细密的蚕丝那么温柔地将她全身绑缚,从此再难逃开……

  “平衡感真差呀。”上官紫楚笑着揽她入怀,并用自己的衣袖蒙住了她的脸,不让阳光照到她分毫,“这船家掌舵的技巧也亟待提高。”他玩笑道。

  苏瞳若犹在怔忡之中,却清晰感受到他锦绣的衣料在自己脸上摩挲,有些刺人的痒,“紫楚……”她细细轻笑,暗自眷恋起他衣服上熏香的味道。这个男人表面上总挂着一些小不正经的轻浮笑意,实质上却比谁都要悉心温柔啊……

  她想起那日在西郊柳巷里,她第一次从马车里出来,看到路边摊头卖着的荷叶蒸糯,细细白白的糍糯卷在荷叶里蒸出来,香飘十里之外。那个时候,她会不顾女儿家形象地双手捧着荷叶,坐在柳堤上用小木勺舀着吃,那个时候啊,这个男子也像是这样温柔地为她撑着伞,看着她餍足的模样会心微笑,笑道一句“馋猫”……

  苏瞳若恍然有些失神,初次见面她只觉得这个男人风流放浪,尽管欣赏他的才华,却也不由自主地抵触他那些暧昧调情的话语,即便是随着他来江南——这朝夕相对的一路上也从未怀着多余的心思,却没有想到最后竟会对这个男人依依不舍,更不愿想象若是就此分别后会怎样——这细水长流来的情意,竟在不知不觉间积累了这么多,这么多……

  漫无边际的思绪却陡然被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上官少爷?”

  男子的声音森冷异常,透出肃杀之气,显然来者不善。

  上官紫楚谨慎地瞥了一眼船舱,只剩下船家的尸体,一刀毙命,连呻吟都来不及发出。而方才船身的无故动荡便也是因为这个青衫男子——

  “阁下也认得他?正好,我便是要去——”

  “无须狡辩,我若没有你的画像,又怎会将你寻到?”青衫男子冷笑着打断他的话,从怀里取出一卷画像丢过去,“如今的名媛千金,谁闺中不私藏着你上官少爷的画像?也幸亏你这般树大招风,替我省了好一番工夫。”

  上官紫楚下意识将怀中的少女搂紧,敛去嬉笑的神色,“若论江南的豪杰义士,我独独只认得琉璃庄的秋庄主,阁下莫非是秋庄主派来邀我去做客的?”心下还在疑惑,他本一介文人,鲜少过问江湖之事,又怎会莫名其妙惹上这样的仇家?难道他是琉璃庄的敌人?

  猛然发觉异样——听这个人的口音,似乎并不是中原人?

  但他来不及多想,因为对方已经直接出招而来——“噌。”气流激荡!

  “抱紧我。”上官紫楚一手搂着苏瞳若,一手飞快抖出玉扇相挡——“砰!”寒光迸溅,掌中玉扇似蜻蜓点水般瞬即撤离,人微右转,玉扇一晃竟直接又从侧面朝青衫男子刺去!两招相接似流水行云,不留一丝破绽!

  青衫男子岂料对方竟是此等高手,赶忙俯身前蹿,要从他玉扇下钻过,岂料上官紫楚眼疾手更快,便在他低头要绕的瞬间突然回扇一敲,直接敲在他脑门上!“啪”一记脆响!

  他那一敲仅出了半成功力,相比于对招倒像是存心与对方戏耍!

  青衫男子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抬眼只见那风流公子玉扇在手临风翩然,“嗤”的一记轻笑更像芒刺能刺人!他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混账!”大喝一声横刀劈来,接连出招更是不留余地——

  上官紫楚神色未变从容接招,一面笑着对怀中的人儿道:“阿宝,再念一遍《江南曲》给我听。”

  苏瞳若竟也不问何故,便依言吟起小诗:“汀洲采白苹,落日江南春。洞庭有归客,潇湘逢故人……不道新知乐,只言行路远——”

  念完最后一个字时,只听“喀”的清脆断裂声,紧接着“扑通”一声巨响,分明意味着有人被踹下水去。

  苏瞳若这才将埋在上官紫楚胸口的脸抬起一些,巧笑嫣然,“解决了?”

  上官紫楚的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些许慵懒些许清傲,“念得真慢。我可是为了等你念完整首诗才拖延到现在的。”

  苏瞳若不以为然地哼了声:“你故意逼他出那么多招,还不是为了探清他的武功路子?”他那点小心思她又岂会不懂?她眼风一飞,笑得柔媚比花娇,“结果呢?可看出他是哪个师傅教的?是武林正派还是邪教妖徒?”

  上官紫楚摇摇头,“他的武功来路很奇怪,三分正七分邪,也不太像是中原武林的招数。”

  “可惜我只听见他的声音……”苏瞳若若有所思地蹙起眉毛,恍然明白过来——“他是契丹人!不是中原人!”她情急地抓紧他的衣袖解释道,“我爹做生意时曾与契丹人打过交道,我当时听见的便是这种古怪的口音——”

  她转而又有不解,“你怎会与契丹人结仇?或者说——他其实是冲着你们上官家来的?”

  上官紫楚轻眯起眼,“幸好我留着一手,否则今日难逃此劫。”他虽自小习武,却因醉心诗画从不插手江湖之事,故而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位风流墨客其实身怀绝技。

  “契丹啊……”苏瞳若心思一转,悄然而笑,“某人是不是对契丹女人产生兴趣,想将自己的风流韵史延展到中原疆土之外?哼哼——”她眯弯了眼,即便身着男装也掩盖不了那骨子里透露出来的狐媚气质,“说吧,你究竟是抢了他的妻还是拐了他的妾,还是——唔——”

  声音发不出来,因为上官紫楚已经直接拿手封上她的嘴,“妖精。”他似笑似叹,差点就被她媚倾天下的笑容蛊惑了去,“我不会掌舵,反正岸也离得不远,便直接飞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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