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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关我何事!”

  关她何事?“不然你想怎么样,由你说好了……”

  他咽着口水,命在刀口上,不得不低头。

  锦晴目不转睛瞪着他,迅速衡量了一下眼前的局势,遂开口道:“不许你悔婚!”

  “什么?啊!”

  书烈难以置信地大叫,在那一刹那间,她手中的短刀利落、毫不迟疑地贴近他脖子的肌肤一公厘,微微划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痕,刺痛感瞬间使他说不出半个字,一颗心脏差点没当场停止。

  锦晴一双圆而亮的眼珠直直对上他的眼睛,端详着,唇角首度漾起淡淡的笑意,却是冷的。

  她说:“我这趟来京城,就是为了出阁,我们的婚事是双方长辈所订,事情已经上轨,亲就非成不可!”

  她的声音悦耳得像微风一样。

  “没必要……这么坚持吧?”

  “我就是坚持!答不答应?”她突然拉拔声音严肃地问,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刀迅雷不及掩耳从她的右手换入左手,抵制他的位置依旧分厘未差。

  他赫然领悟到一件事,她绝对受过正规的武艺锻练。

  王公子弟几十岁以后即受经义、宗学、习武的皇族教育,尤其是射艺武功更限于男孩子,她这样的女孩子,拳头竟然比他硬!可想而知,必是父亲太宠女儿的结果。

  “你那么想做我的妻子吗?”

  “你以为呢?”

  “那我更没理由娶你回家!”

  她的样子只能用“跟他有仇”来形容,可看不出哪里对他有情了,他才不要娶一个仿佛随时就要宰了他的女人回家供奉,谁晓得她坚持进他家门,心底到底在算盘什么?

  锦晴没好气地斜瞪着他。“你不答应?”

  “不答应。”

  “那我现在就割了你的喉咙!”

  匕首弹回她的右手,锦晴目露凶光,一出手当真要划断他的脖子。

  书烈惊诧,放声大叫:“我答应!”

  说时迟那时快,刀不偏不倚插进他颈侧的假山石缝中,距离他的皮肉仅仅一公厘,书烈的寿命在刹那间缩短了十年,她是来真的!

  锦晴贞静雍容地收回手臂,自然垂搁在身侧。

  “那走呗。”

  轻声地说完,她掉头就走了。

  两人重新在双方长辈面前安安静静站定,已是在一刻钟之后。

  锦晴略微以帕子遮着嘴角,盯着桌面!谁也不看,然后就道:“王爷、福晋,锦晴三生有幸与公子一见钟情,若王爷福晋不嫌弃,我与公子的事,就烦请二位与锦晴的老祖父母作主。”

  这话一出,双方家长立即怔傻了,但马上就被接下来的笑声取代。

  “太好了,促成了一段好姻缘!”

  “实在太好了!”

  大伙儿乐翻了,惟独书烈全然无心,脸上没有半丝笑容。

  “什么?要成婚了?对象是名不见经传的格格?是什么鬼啊?!”

  平时充满皇子皇孙朗朗读书声的大内读书处,突然爆出这么一声尖锐不搭轧的女性尖叫声。

  原本是以水格格、湘格格为首的女眷,此时就聚在教室内,为不久前传来书烈师傅即将娶妻的事儿,一团乱地鬼吼鬼叫。

  “说!书烈师傅要娶的到底是哪一旗、哪一府的人?”十五格格几乎暴跳如雷。

  “事情怎么这么突然?难道她不知道书烈师傅是咱们大内里身价最高的文官吗?他这一成婚,咱们还有戏唱吗?”十八格格伤心欲绝地道,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干么?你每次见到他都在唱戏吗?”一名年纪较大的阿哥,出声泼自己妹妹冷水。

  “你少说风凉话!”十八格格含着泪,气呼呼地骂他。“总而言之,我不准书烈师傅去娶妻,他要娶了妻,我……我……我怎么办?!”

  几名阿哥一听,个个翻眼摇头。

  “你还没睡醒啊?八百年前你就已经许配给漠南蒙古苏尼特部的萨穆丹,要书烈师傅做什么,还梦想他骑着白马背着弓弩去救你吗?”

  十八格格嘟着嘴猛跺脚。“人家不管啦!”

  “你想管也管不着,迎娶新娘子的仪仗队,几个时辰前就已经由袭简亲王府出发,现在……”阿哥看看桌上的西洋钟。“恐怕就快拜堂了。”

  包括十八格格在内,几名格格一听,哇的一声,当场哭出来。

  阿哥们互看一眼,忍不住批评道:“真不懂你们这些女孩子看男人的眼光在哪里,没错,书烈师傅是很有学问,博古通今,但是他在骑射方面完全不行,你们要只白斩鸡做什么?”

  男人嘛,当然要体魄强健才叫男人!

  “不许你们说书烈师傅的不是!”

  “就是嘛!也不看看你们自己是啥德行,一个一个胡渣蓄满脸,皮肤黑得像黑炭,跑马一趟回来,就全身流满臭汗,恶心死了!”

  “而人家书烈师傅就不一样了,举手投足间尽是书卷气息,温文有礼,如沐春风,一看就知道是有水准的人,你们差得远了!”

  几个阿哥们当场一脸诧异地张大嘴,听到这番评论,仿佛自尊心被扔在地上踩。

  他们气不过,马上斥回去。“那又怎样?眼前他就要娶别人了,你们这几个皇族大花痴,就在这里流口水干瞪眼好了!”

  “你们……你们……哇——”

  格格公主们找不出话反驳,鼻一酸,倏地痛哭失声。

  袭简亲王府的大堂正厅中,张灯结彩,喜字高悬,远从府旧府邸出去的嫁娶队伍,在一路吹吹打打的乐音中,此时已穿过京城街道,浩浩荡荡到达王府门前。

  金碧辉煌的大红喜轿缓缓停下来,高举着各式华盖的仪仗队让出一条大道,十多个手持红色大灯笼的婢女一字排开,场面壮观而喜气。

  “新娘子到!”喜娘扬声喊道。

  然后便是一连串的礼节、规矩,终于,红色轿帷缓缓由喜娘揭开了,珠围翠绕,头顶红盖头、身着描金绣凤大红色喜袍的新娘子就此下轿。

  高效如她,底高五寸、上宽而下圆的花盆底踩来稳稳当当;王、金、银右左共六对的手镯垂叠在手腕间,显得尊贵而华艳;一大串象牙珠子垂戴在脖子上,右手轻靠身侧,左手交由喜娘微搀,身影修长婀娜之间,犹然存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在。

  “这边走。”喜娘轻声交代着,引着新娘子入内。

  身后的鞭炮僻哩啪啦响起,声震云霄。

  新娘子提膝跨进门槛时,袭简亲王与简福晋以及其他长辈亲眷就坐在大位之上,笑容满面等待着这一刻来临。

  书烈看着新娘,脸上茫然,心里是百感交集。

  一大群好友见他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索性起哄的将他一把推出去,害他突然重心不稳地冲向新娘子,差些将她撞个满怀。

  “对不起……”他怯怯的道了声歉,依旧了无娶妻过门的喜悦感。

  新娘子没出声,反倒是新郎的好友们看到他这样子,急得在旁边不是猛抓头、就是猛踩脚,不晓得他是笨,还是反应迟钝,摆那是什么脸嘛!

  “书烈,把彩球递给她,人家等你拜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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