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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都儿喜觉得天下雨了。

  雨一滴二滴在她脸上;热热的、咸咸的;像是……像是,天在哭。

  “她在折磨大汗。”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感情的事,是前世欠的债,我们只能说这是大汗前世欠了都儿喜格格的,所以这一生得受这样的情殇。”

  “可以不必要的不是吗?”霍而沁说出他的感觉。

  赤兀扬有个坏的预感。“霍而沁,你别再插手管这档于事了,大汗的事,他自会处理。更何况这事牵扯到都儿喜格格,咱们就更难插手了。”光看这几天,大汗对格格的态度,就可以清楚的知道大汗豁出去地在爱格格。

  “就让这事情顺其自然下去吧,霍而沁,我们管不起大汗与格格的感情。”

  “是管不起,但,如果早晚都得失去,都得心痛,那么为什么不早一点结束,省去这一段折磨人心的日子。”

  “是不是折磨只有大汗自己最清楚。你怎么晓得大汗这么守着格格,不是一种幸福?”

  是吗?是一种幸福吗?

  霍而沁看着萨尔端康跪在都儿喜的身边,一口一口的喂食、喂药……大汗无视于自己的疲惫,眼里就只有都儿喜格格。真不敢相信,跟前这个为情所困,模样狼狈的人,会是那个曾经拥有雄心壮志,决定一统江山的大英雄吗?

  霍而沁发现他们的大汗变了。自从他的生命中介入了一个都儿喜格格之后,大汗变得不再刚强,都儿喜格格的喜怒哀乐牵动了大汗所有的情绪,这不是个好现象,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以目前的现况看来,都儿喜格格迟早都会死,现在只是拖着,只是苟延着生命……大汗终将会失去他的所爱;既是如此,那么——

  霍而沁乘他们大汗不在时,潜进了都儿喜的帐子里,立在都儿喜的跟前。

  都儿喜仍旧闭着眼,只是觉察出身旁有了人。她知道那不是萨尔端康,因为萨尔端康怕惊扰了她,脚步总是踩得很轻。

  萨尔端康不明白她闭着眼不是昏迷、不是沉睡,她只是不想睁开眼与他相对。

  每见一次他的面,阿尔坦与忽兰的死状便会浮现在她脑中,像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萨尔端康是罪魁祸首。

  “格格。”霍而沁唤她。

  都儿喜掀开了眼睑,望着卓立在她跟前的伟岸男子。

  看着都儿喜清澄的目光,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却结在喉咙里。赤兀扬日前的话又撞了进来,还记得当时赤兀扬说过。或许就这么守着格格,便是大汗的幸福。

  如果这样也可以称之为是一种幸福,由此可见大汗爱格格之深。那格格又怎么忍心见大汗陷于这样的“幸福”之中?

  深吸了口气,霍而沁说了个故事。

  “八年前,大汗赤手空拳打天下,那一次大汗领着察哈尔部北征科尔沁;以一敌十,察哈尔有一度被逼入了绝境。大汗为了取胜,想夜袭敌营,直取成吉思汗的命。那时战区隔着斡难河,大汗在河里足足泡了七天七夜,最后才取得机会。那一次泡在河水七天七夜的经验让大汗在往后征战总是避开水路。我们为人部属的不能明白大汗在那段日子吃了什么苦,只知道八年来,大汗不曾碰过水。

  “格格,为了你,大汗不顾以往心结,二话不说的跳进土拉河里。为了你,他不顾自身安危,单枪匹马的前去努尔哈赤营区。为了你,他将自己逼进了死角中——

  “格格,是报复也该停手了。”

  是报复也该停手了。

  霍而沁的话一直盘旋在都儿喜的脑中,萦绕不去。那句话,是真的打进她的心坎里了?

  她思索过,她这些日子苟延着性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答案浮显而出,的确就是霍而沁口中的报复。

  她的确就是在用她的生不如死来折磨萨尔端康。萨尔端康早明白,也默许的;只是——

  都儿喜调眼,看着那个驰骋沙场的大男人现在却在吹凉她的粥水,那小心翼翼的谨慎模样弄湿了她的眼眶。

  是报复也该停手了。这一次是都儿喜在对自个儿说。她不该让恨延续下去,是该还给萨尔端康一个自由身。

  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连开口说话都不行的都儿喜竟有力量提起手,拔出插在她身上的剑。

  正背对着都儿喜吹凉粥水的萨尔端康莫来由的心里一颤,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猛回头,落进他眼里的竟是——

  都儿喜拔出剑、血水像泉涌般地喷出……

  “都儿喜!”他狂吼奔向前,跪倒在她身畔,大掌立刻复在她伤口为她止血,且一面吼人来。

  “没用的。”她虚弱的吐出一句。

  是回光返照吧,此刻她的精神竟比日前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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