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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爷,这里请。”

  厉风行一行人由桑嬷嬷带领,来到从未对外开放的第三栋楼阁最上层;这儿视野极佳,不仅能看清湖面上一盏盏明亮花灯与一轮圆月,尤其晚风吹来特别清爽,连前两栋楼阁传来的喧闹声也成了悦耳丝竹。

  桑嬷嬷敲了敲门,门板上雕刻的一朵朵迎春花儿彷佛随着抖动。

  “姑娘,厉爷来了。”桑嬷嬷语带恭敬,花富甲不禁狐疑起来。迎春阁从小小妓户到如今规模,他可说是忠实客源,却从没听说迎春阁里有如此神秘的人物。

  “嗯,请他进来。”门内传出女音,细柔好听,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闲适、淡然,隐约中又流露出坚持。

  桑嬷嬷缓缓推开房门,请厉风行入内,随即关上门,不让其他人进入。

  “等等,我还没进去──”

  “姑娘不见客,请见谅。”不管阿升多跳脚,花富甲多好奇,桑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就站在门前挡着。

  房内姑娘轻触脸上丝巾,上头几朵绣工精湛的迎春花随着动作起舞;房内摆设简单,中间隔着一面大屏风,上面也绘了数朵迎春花儿;前头设了一圆桌,桌上一株插瓶水芙蓉,后头则是上等桧木床,姑娘坐在床上,微绞着手。

  “厉公子,请坐。”

  厉风行站得笔直,不发一语,紧盯着屏风后微微透出的人影,蹙眉。姑娘不以为意,轻笑道:

  “厉公子,前头圆桌上有几幅原图,请您过目。”

  厉风行依旧站得笔直,不发一语。姑娘不由得傻愣了。他好似在生气,有种不受尊重的怒意飘散在空中,明明隔着屏风,她却觉得自己的身子快被他如利刃般的眼神给射穿。

  “厉公子,请问有哪儿不妥?”

  厉风行轻闭双眼;这动作她自然是看不到,只知他还是连一个字儿都不肯说。

  “厉公子是不屑跟女子谈生意?”她再问。

  静候数秒,厉风行如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

  “还是……嫌弃我的身分……青楼女子?”她再问,语气掺着无奈。

  悄声轻叹,这男人……还是这个性儿,她永远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既然无意与她讨论原图,她也不好再耽搁彼此的时间。她知厉风行除了吃饭睡觉以外,从不浪费时间在任何一件他不感兴趣的事上;正想唤来桑嬷嬷领厉风行回前楼时,忽然听见他特有的低沉嗓音──

  “不以真面目示人,有何资格与我谈生意?”

  屏风后的身影微微一愣,旋即一抹湖水绿身影飘移而出,轻盈步伐从容不迫,素雅的装扮恰似屋内摆设,简单清爽,无多余装饰,除了发上镶嵌黄玉的珠钗外,便属她脸上覆面的迎春花丝巾较为醒目。

  厉风行微微蹙眉;不细看,还真察觉不出。

  姑娘抬起映满轻愁的美目,瞅着厉风行,似有万语千言想倾诉,却又化为一缕轻叹,莲足轻移至圆桌,摊开桌上绘制的原图,纤纤素手指着图案,想为他介绍,偏偏他像雄鹰一般的锐眼却不在原图上,而在她──

  “厉公子,这已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按着脸上的丝巾,美目眸底的忧愁更深幽一层。“如果厉公子不嫌弃,我可再为公子寻一位版工师傅。”

  厉风行谨言的程度,世间恐怕无人能出其右;而反正她也不在意,既然他不肯开尊口回答,她就当他同意了吧。

  正准备将摊开的式样原图收起,没料到厉风行竟拿起原图坐下,细细琢磨观赏,眉宇间尽是赞赏。

  约莫两刻过后──

  “明天,我会再来。”厉风行放下原图站起,望向她的眼神变得很是不同,像是将她当成商场上值得合作的对象;像是无关乎她的性别,单纯欣赏她的手艺。

  “嗯,多谢厉公子,请慢走。”亲自为他开门,恭敬地目送他走出她的闺阁。门外的桑嬷嬷尽忠职守地替她拦下不必要的叨扰,为她带领厉风行回到前厅。

  轻轻地合上雕满迎春花儿的房门,脚步却有如千斤重般,连近在咫尺的床铺都走不到,只好回到圆桌,坐上厉风行方才坐过的椅子,来回抚着他碰过的图。

  取下覆面丝巾,一颗颗晶莹泪珠滴上手背……

  翌日早晨,厉风行依约现身迎春阁。

  迎春阁门口挂着的两盏象征营业的大红灯笼早已取下,若不是厉风行坚持这个时段来,迎春阁现下恐怕是大门深锁,什么人也进不得。

  厉风行阔步入内,身旁阿升紧临,只差一步距离;反倒是身后圆胖的花富甲追得一身是汗,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

  “厉爷,恭候大驾。”桑嬷嬷亲自出来迎接。整座楼阁安静得可怕,连说话都显得特别大声。

  迎春阁内二楼主位早已设好筵席,满桌名贵菜色要价不俗,连一坛要价五十两的迎春酒也不吝取出五坛,让花富甲直呼沾了厉风行的光。

  “桑嬷嬷,今儿个我们是来打合同的,能麻烦您请主事的姑娘出来吗?我们爷还得赶在后天到下个城镇呢。”阿升取出昨晚拟好的书契。厉风行交代了,除了主事的姑娘外,任何人都不许瞧这上头的条文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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