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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皇帝开心,她却并不,因为向来对于与外人交际兴趣不大,只是同平日一般,神情倨傲的站在众人前,没想到这一亮相,竟将原是沸腾热闹的人语,先是在瞬间结冻,继之惊艳赞叹声此起彼落,然后隔日,京城里便传出了——

  “吾皇有女唤倾城,倾城现世自倾城,貌美艳绝世无伦!”的传唱。

  她真的好看吗?

  朱倾城先是睁大眼后眯小,挑挑眉后皱皱鼻,再好玩似地嘟了嘟嘴,以十足挑剔的眼神,对着铜镜细细审视。

  老实说,她还比较喜欢小时候的自己,因为看来比较甜美可爱。

  至于此时的自己,她觉得眼儿太大、嘴儿太小,个头又不够高,更别提那臀儿有点翘、唇儿有点丰的事实了。

  就因为从不自觉“倾城”,是以她是真的不懂为何那日在她父皇的寿宴上,那些已届婚龄的高官子弟或富商人家,会个个看她看到嘴儿张开、痴痴傻傻,活像是一群笨蛋一样。

  无聊!朱倾城回过神甩头暗骂自己,没事去想他们做啥?眼前的她,还有正经事要办呢!

  想起那件正经事,朱倾城笑了,笑得甜甜蜜蜜,然后她打开屉子,从里头取出胭脂、黛石以及朱砂等什物。

  然后她开始仔细地、慎重地往自个儿脸上浅浅抹粉、淡淡画眉并点唇。

  她能做的其实不多,因为她的肤质是天生丽质型的,柔润白皙、嫣红如樱,该红的红、该白的白,如果天下女人都像她这样,那么那些个卖胭脂水粉的,都肯定会关铺了。

  明知不需却还是非要,只因待会儿她要见的“他”,可比世上任何人都重要。

  在夜里对镜点妆实在有几分诡气,但幸好这儿是凤仪宫,她又早早就放过了狠话,说最恨在夜里听见有声,若谁敢坏她规矩谁就得等着倒楣遭殃,是以连同喜儿在内,谁都不敢在公主睡下后再接近凤仪宫。

  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能保有这个子夜时分的秘密这么多年。

  每隔几日就在夜里,见一个对她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好朋友。

  在终于满意了自个儿在镜中的模样后,朱倾城转身对随口轻唤,她唤着魅,她的梦魔好友。

  一声、两声、三声,然后等待,若是在以往,此时他早已现身了。

  但今儿个晚上却不太寻常,她唤了他,他却没有出现。

  她的翘首等待,落空了。

  朱倾城不信地一喊再喊,三喊四喊,喊了逾百声,喊到了嗓子微哑,喊到了小脸急得皱成包子样,最后她起身在屋内翻找,甚至探头到床下,猜想着他会不会突然一个起念贪玩,在和她躲迷藏。

  但结果仍是一无所获,他没有来。

  怎么会这样呢?

  朱倾城颓然地在妆凳上坐下,心头开始焦虑不安了。

  难道是他在执行王的命令时,受了重伤?

  梦魔族的人也会受伤、也会垂危,她就曾见过魅的手下因为被其他魔精的术法所重伤,救援不及,竟如梦灭了一般,整个烟消云散。

  还是魅做错了事情,惹王生气了?所以遭到禁足的下场?

  她愈想愈是心慌意乱,葱白似的纤指,在胸前揪成小结了。

  虽是心慌意乱,但她喊他的声音却始没断,因为怕他只是没听到,或者是因为在忙,所以没能随传随到。

  她不肯停、不愿停,只要不停下,她的希望就不会断,只要不停下,他就有可能会被她给“吵”出来的,却不论她怎么喊,时间无声的逝去,魅始终没有出现。

  朱倾城终于忍不住了,她坐回梳妆台前,双手一阵乱挥,摸到什么就砸什么,将那些胭脂水粉全都扫落地上,最后才将小脸趴下,开始嚎陶大哭了。

  “呜呜呜……魅……呜呜呜……魅……呜呜呜……魅魅魅……”

  哭归哭,她可没忘了在中间穿插他的名字,好等待奇迹。

  终于——

  “叫魂哪!叫得耳朵都生茧了。”

  听见熟悉的嘲讽嗓音,嚎啕中的少女整个人顿时僵停住了。

  她转过头,一边抹泪一边尖叫,然后跳起身来往出声的方向奔了过去。

  “魅!”

  朱倾城往魅的怀抱飞扑而上,这动作已成了两人久违时,她一见着他,就会做出的标准动作,毕竟在两人初识时,她还只是个孩子,这样的动作还不算过于突兀。

  但今时早不同往日,见她又如往昔般地奔来,魅皱了皱眉原想要避开,却又怕她扑了空会撞到窗台,就这么一迟疑,待他回过神时,她已然娇笑吟吟地偎靠在他怀里了。

  因着奔跑加上情绪激昂,她额上微渗出香汗,那细致的汗水带着少女清甜的幽香,诱人至死,噢!不是诱人,该是诱“魔”至死!

  怀抱着已不再是个孩子的她,魅先是全身僵硬,继而血脉偾张,俊脸上失了镇定,有着不及掩饰的狼狈,他的身体某处甚至起了变化。

  他知道自己对她的感觉愈来愈不对劲了,却不想让她知道,于是赶在她抬起头前,迅速收拾起了情绪。

  所以朱倾城见到的,是一片比腊月雪还要冻人的冰霜容颜。

  “你今儿个怎么这么慢嘛?”她娇嗅抱怨着,“人家还当你出事了呢!”

  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就连骂人时的嗓音,也比旁人的要诱人三分。

  她的娇嗓又害他险些要失控,为了不想再受到她的影响,魅很不客气地推开她。

  “如果我真的有事,那也不干你的事吧。”

  朱倾城愣住了,表情写满了受伤。

  认识三年了,他虽然冷漠寡言,却从来没有对她做过排斥或推拒的动作,任由着她对他撒娇,任由着她对他耍赖,且不曾对她说过重话。

  但是现在他却冷冷地推开了她,还说了那样伤人及疏离的话。

  为什么?他们并没有吵架呀?

  她逼自己拉下脸不准生气,笑嘻嘻地试着再上前靠近他,“你在生气吗?说来听听嘛,或许我能够帮得上忙喔!”

  为了想逗他笑,她甚至做出类似哥儿们般的举动,伸手拍揽他的肩头。

  她见过皇兄们,或者是宫里的侍卫们在闲聊时,都是这样肆无忌惮拍来打去的,他不爱见她撒娇,那么用哥儿们的方式,总该没问题了吧?

  没想到魅不但毫不领情,冷冷退开一步,一开口声音更加冷冽。

  “公主请自重,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请不要做出如此逾矩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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