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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不说话?别吓奶娘呀!”奶娘搭住秋绘细瘦的双肩,被她空洞的眼神吓得魂不附体,猛要她回话。

  秋给愣愣地看着奶娘,好想告诉她: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是她说不出口,她的声音没了,忘了怎么说话。

  “三小姐、三小姐!”

  奶娘抱着顿失声音、不懂怎么开口的秋绘失声痛哭,没一会儿所有的僧尼都赶过来一探究竟,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帮她。

  从此,她失去了声音,坠入一个岑寂的世界。她听到人们说话,清楚地看到他们的嘴形诉说着可惜。

  “这么漂亮的一个可人儿居然是个哑巴,唉!”

  每一个人都在叹息;叹息她后天的缺陷。为了挽救她这缺陷,她的爹娘带着她走访各地的名医,发誓找回爱女的声音。

  “很遗憾,柬方老爷。”每一个大夫都摇头。“令媛这病恐怕是医不好了,令媛的病,根本找不出病因,你们还是请回吧!”

  这样的回答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看到过多少大夫摇头,而东方老爷寻访名医的脚步,终于在走完天下十道后黯然停止,默默接受爱女已成了哑巴的事实。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的事,真正麻烦的事还在后头。骤成哑巴的秋绘,不仅失去了她的声音,忘了在寺院发生过的事,并且开始发烧,喃喃呓语。

  “爹、娘,秋绘会说话了!”

  每回她高烧不退,在高热中串起一大堆模糊字眼时,她的姐妹们一定兴奋地大叫,然后又在她清醒后迅速坠入失望的深渊。

  她,仍是不会说话,只要高烧一退,她便会变回原来的哑巴,且不记得所有发生过的事。

  “我的秋绘啊,你到底怎么了,告诉爹娘呀!”

  东方夫妇见爱女如此受折磨,全都哭肿了眼睛,然而秋绘只想告诉他们不要哭,她会撑下去的。

  是的,她会撑下去。纵使她的世界从此没了声音,只要有绘画,她便能活得很好。

  于是,她关起了门,从此更专注于绘画的世界。为了和外界保持联系,她不得已必须学手语,可在秋绘的心里面,她有比跟外界沟通更重要的事想做,那便是设计出一疋天下无双的夹撷。

  什么样的夹撷才能谓之天下无双?

  秋绘的脑子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随着华年的流转,她由一位七岁大的孩童成长为十八岁的大姑娘,可是她脑中的疑问从没间断过。

  她疑问、她渴望,希冀能设计出天下第一的镂空版,然而她始终抓不到方向,无法印染出她心目中的夹撷。

  什么样的夹撷才能谓之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这个问题日日夜夜困扰着她,使她原已淡然的性子更形冷漠,徒生一张菩萨般安逸慈祥的脸,辉映在残馀的梦中。

  “它能使你创造出天下第一夹撷,绘儿。”

  梦中的声音,总是用最惑人心志的声音对她这般诉说,而她也总是如此问他。

  “它是什么?”她不懂,梦中的人为何老是对她笑,对她百般温柔,可在现实中以发烧来折磨她。

  “告诉我,你所说的‘它’是指什么?”秋绘对着梦中的身影怒吼,每回他闯进她的梦,她必定发高烧,每每使她徘徊在生死的边缘,那人影却悠然自得。

  “耐心点,我的小绘儿。”

  梦中的人影低笑。

  “你就快看见它了。”

  她是看见它了就在每次梦醒时分。

  每一次,当她接近清醒的边缘,那呢喃的身影必然淡去,留下迷人的音线和一座雕像,雕像的基座上栖息着一头野兽。

  “这就是你说的‘它’吗?”秋绘走近雕像向梦中的人影问。

  “它是什么束西?”她伸出手想触碰雕像,那雕像却仿佛长了翅膀似的飞到梦中人影的身边,让她触摸不到。

  人影不答,只是微笑,只是退出她的梦境。

  “不要走!”梦中的她喊得十分激烈。“不要带走‘它’,我还没看仔细!”

  她嘶吼着,那人影却越走越远,远得超出她能够追随的范围。

  “……”她流汗,拚命地追赶,可却永远追不上,永远看不清雕像的细部线条,只能描绘出大概的轮廓。

  “可怜哪,这孩子又发烧了。”

  正当秋绘迷失在梦境的时候,现实的她浑身湿透,呓语不断,说得全是些旁人听不懂的呢喃。

  “别怕,秋绘,你只是在作噩梦。”身边的家人总是轻声安慰她,为她拭去满头大汗,催促她清醒。

  在家人的催促下,她睁开眼睛,一接触到现实的光线,梦中那人影、那雕像,即刻变得空白,什么也不剩。

  久而久之,她习惯了。习惯不停的作梦,习惯永不止息的遗戽,只是苦了她的家人,她个人倒没多大感觉。

  没错,她就是这么一个缺乏感觉的人。不是刻意冷漠,可就是热络不起来,除了绘画之外,没有任何事能激起她的热情,就算是姐妹别离也一样。

  “大姐先走了,你们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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