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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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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把绿意盎然的芦苇,犹带草泥的摆满在她膝上,而芦苇叶上犹未干透的露水,正是害她衫裙湿成一片的元凶。 无暇细思眼前芦苇是哪里来的,龙似涛专注而入神的身影便映入她眼中,而他的笔如其人,正专心气意的埋首作画,仿佛身外一切再与他无关。 莫晓湘没作声,将膝上芦苇移开了些,运功将衣服蒸干。经过昨夜的休养,她的内力已经恢复大半,行功运气也已不成问题,只剩结疤的胸伤微微作痛。 她好奇地望向扇面墨迹,只见扇面透过光,隐隐约约现出一个女子身影,还有一片叶丛,再来便是龙似涛埋首于下的乱发蓬首。 英晓湘纤指不自觉的抚上膝间芦叶,奇怪他为什么会把这一大把晨露未干的芦苇放到她膝上,更奇怪他为什么如此心无旁骛的对着她作画。 龙似涛没让她等多久,墨笔勾出画龙点睛的最后一勒弯月,然后便被他插至左耳耳际。迎目而来的写意水墨里,有着他的内敛温柔,也有着诗意里的怅然,言在未尽之间。 “兼蔑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俟。溯徊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扯。”他一边吟着未完的“蒹葭”,一边等着墨迹干透,沉吟良久,才猛然看到醒来许久的莫晓湘。 他瞪大眼睛,折扇连忙收到背后,带点尴尬的道;“是我吵醒你了吗?” 英晓湘起身,抱起膝上一大把芦苇,问道:“这是你放在我这儿的吗?” 龙似涛一时没能答她话,折扇下意识的从身后拿到身前扇着,想来是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醒来,最后也只能口不择言道:“我不是故意的。” 青绿色的披针叶片,斜垂在莫晓湘的怀里,与她火红的身影,恰有绿叶衬红花的强烈对比。而她也似乎不甚在意他的语无伦次,只是把整束芦苇递给他,然后轻拍身上的泥沙。 龙似涛早先的潇洒荡然无存,也顾不得画干了没,就这么收起折扇叉在腰间,空出双手按过那一大把芦苇,连忙解释道;“抱歉,姑娘,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醒过来。” “你想我会晚起来,才把这些芦苇放到我身上?”莫晓湘挑眉,难得针锋相对的回道,但眼里却蕴藏些许笑意。 龙似涛顿时语塞。事实上,当他第一眼看见她时,想到的便是这首“秦风蒹葭”,所以才有以诗入画的念头,但又不能让刚伤愈的她站在溪边吹风给他画,只得劝她多留一夜,再将大把清晨刚摘的芦苇放到她膝上“营造意境”,没想到她却醒得这么早。 “你的画,跟你吟的持有关系吗?”她不动声色的问道,脑中开始响起他富有情感的嗓音。 龙似涛有点狼狈的抱着那一大把芦苇,闻言耐心解释道: “那是诗经秦风里的‘蒹葭’,‘兼蔑’可以是芦苇,也可以是荻草的意思。”他的眼神不自觉飘向屋外摇曳的芦苇,续道;“诗人追寻他遥不可及的爱人,从水中央、到高地、再到沙洲,但佳人依旧芳影渺渺,于是一唱而三叹,表达心中惆怅之意。” 她闻言恍然,不禁留神打量他手中的青翠芦苇,道:“想不到芦苇也有这文雅的名字。” 他一笑,“现在是阳春三月,要是到了九九重阳,黄茫茫的芦苇花掀起层层絮海,那模样才真叫做壮丽。”他娓娓道来,仿佛美景就在眼前,让一向薄欲无求的莫晓湘都听得悠然神往。 “重阳芦花?”她细思,这恐怕是她第一次这么留意以往被视为路边杂草的植物。她的生活向来只在杀人与被杀之间摆荡,从未留心探索过他口中的四时变化,也意不在此。 “是啊,”他见她如此感兴趣,也笑逐颜开的点头。“到时枫叶芦花秋兴长,有机会你定要留意。”看她没再追问自己的怪异行止,龙似涛暗松口气,神情恢复以往的潇洒自在。 见莫晓湘犹沉溺在自个儿的思绪中,他也没多说,只是放下怀中大把芦苇,接着捡起一根芦茎撕去叶子,掐断头尾,双手再折腾一下,一管芦笛霎时间就在他手中成形。 “拿去吹吹看。”他笑道,将芦笛递到她眼前。 莫晓湘看了好一阵子,才将信就疑的将芦笛接过置于下唇,果然轻一吐气,一道压抑而出的啸音就从唇下奔放而出,吓得她连忙移开了嘴。 “我以为芦管只能拿来在水中换气用的。”她道,似乎不能了解为何纤细的芦管能发出如此嘹亮的声音。 “事物皆有两面,端看人们怎么去对待。”他道,话里有着弦外之音。“如同火可燎原,亦可让人们取暖。” 莫晓湘没回他话,静静地打量手中芦笛,似乎在思考他的话。而龙似涛却是玩心大起的折起另一只芦笛,没多久,清脆愉悦的乐音又在他唇下飞越而出,与昨天的遗世独立各擅胜场,教人分不出高下。 笛声渐止,龙似涛随手将芦笛搁在胸口,双手枕头半靠在墙边,状似随意的问道:“你出门都习惯蒙面的吗?” 莫晓湘闻言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点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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