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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宫色祺?冉沃堂眸光保敛,有些明白主子不肯回别业的原因。

  “所有的事情全是属下自愿,请小姐原谅。”冉沃堂不愿多说。对人一向宽容的小姐竟恨起主爷,必然自责甚深。不愿她知道太多。

  原谅什么呢?原谅他为了她受制於人,一心护主,还是原谅他被她这个笨主子拖累。

  “沃堂不可能那么残酷,你不是宫色棋……”头好重、好昏……宫色裳的话,闪现在宫莞昏钝的脑子。“宁静生活……你、你是为了让我有宁静的生活?”她抬起挂泪的眼睫,满脸的不敢置信。“原来……这五年的平静是你卖命换来的!”一直以为是宫色祺忙於生意,老天爷!

  冉沃堂想说些什么让她释怀,却只能无言的看著她。以前小姐不知道,他可以不说,现存她问了,他无法骗她又不想伤她心。隐瞒和说谎是两回事。

  在沃堂眼底,她真有那么软弱、没用吗?宫莞心灰意冷。

  “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你不该为我做那么多的,我好讨厌自己。”宫莞悲伤惨笑,回顾白茫茫的天地,喃喃嗫嚅“我曾经说要好好待你,没想到累你至此,早知道不该向爹要来你……”

  “属下所做的都是职责所在,小姐待属下极好,并未拖累属下。”冉沃堂心下一冷,语气坚定地安抚伤透心的主子。

  属下、属下……宫莞怨怪地斜眸笑睇他。他已经将命卖给她,太忠心了,一片赤诚。得护卫如此,她应该感到高兴或窝心,而不是悲哀得想哭。他让她感觉,她只是一尊易脆的琉璃观音,必须小心看著、护著,却不可以触碰。

  谁教她软弱,无法像沃堂一样,将主仆的界线昼分得那么清楚。她不够理智,无法如他冷静自制地疏离众人,除了尽忠,不必感受其他事。

  主子、奴才,呵,在沃堂眼中,他们永远只能以天差地远的尊卑身分相对。彷佛她的姓氏给了她无上的光耀与权利,而他的则恰恰相反。所以他甘愿做,她也应该心安理得接受,像普天下的主从一般,认命的依循命定走。主要奴亡,奴不能不从。

  可是那不是她要的呀!她不想他盲目的为主子受苦……头好痛、好痛……冰凉的小手摸索到凤冠上结冰的珠玉。

  原来是这顶华丽的凤冠压得她喘不过气,头昏脑胀……呵,华而不实的东西总是让人沉重,像那座深宅,那个荣耀的姓氏……

  “我不想回别业……不想看见宫家的任何人……”但她该往哪里走?

  “小姐想去哪里?”冉沃堂急问。她恍惚的样子令人不安。

  “去哪里?”都是雪,往哪边走似乎没分别,既然这样,何必犹豫……“已经不需要嫁人了,我不想宫色祺扩展野心的版图,他太坏、太坏,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沃堂……”冰白的枯容,浮现一丝愤恨之色。

  “小姐……”原来一切的伤心、绝望全是为了他吗?内心深处,那些禁锢的深沉情感滚滚翻涌,再也压抑不住,冉沃堂自制了一辈子的心,终於崩解。

  “沃堂,对不起。害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这个口口声声说要善待你的人,却一点也不知情。我知道即使我嫁人了,宫色祺也不会放过你,我想走,可是好累,想好好歇息,只愿永生不醒。快点,趁宫色祺没来之前,你快点离开……”在这片旋转、昏黑的天地里,她已无处可去。

  冉沃堂身心一惊。小姐的意思是……

  宫莞不舍地深望一眼他清峻的容貌、淡薄的硕长身影,唇畔幽幽勾起一朵飘忽的笑,恬然转身。

  “小姐!”心头发凉的冉沃堂,纵身掠起,惊慌地随红色衣摆飞移,几个起落手已购著一截衣角,耳朵却同时听到隆隆巨响。

  那是宫莞被黑暗吞噬前,看见的最後景象。沁山的雪在眼前崩落……

  沃堂!

  生死瞬间,依稀欣慰的记得,她将那个护主心切的人一把推出地狱深渊,好让他与她,同时解脱。

  ……假如来生能选择,她不愿投胎富贵人家,不愿姓宫……但仍然希望与他相遇,让他以不同的心情来呵护……咫尺天涯的感情,太痛苦……沃堂……

  昏迷的人看不见的是,那双回头瞥她的冷沉深眸,满是惊慌与无助。

  叩叩!

  “谁啊?……这种天气,怎会有人出外访人……”小屋的门拉开,露出一张老脸,定眼一瞧,他旋即被来客的模样骇得目瞪口呆,发软的双腿打起哆嗦。

  这名高大的青衣男子,面色灰败,血水从额头流下,身上也有,交织成一副极为恐怖的景象,不细瞧,还真看不出是人。

  开门的老叟心里直发毛。他是人是鬼?“我……我平生不做亏心事,可半夜也伯鬼来扰……”

  “齐伯。”

  老叟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昏花老眼眯起,壮了胆,小心的向前跨了一步。

  “敢问小兄弟是哪位?”他的模样似曾相识……

  “是沃堂。”冉沃堂气息薄弱地粗声喘道,头昏了下,赶紧运气撑住。

  “是沃堂啊!快快快,快些进来,你怎么伤成这样!”齐伯迭声惊呼,慌忙想扶他进屋。自从这孩子随地娘亲搬离沁山後,他就绝少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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