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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拓儒这样回答,但墨竹着实看不出少爷的分寸何在?

  康复后方拓儒坚持仍睡在书斋里。

  “病体初愈,身子尚未康复,贪静,不惯与别人共房。,’

  听这话,方夫人硬生生吞下满腹急着抱孙的心意,这孩子刚由鬼门关打了圈回来,怎么都成,只要他顺意,虽然,方夫人想提醒儿子,他口中的“别人”,是他得共偕白首的妻子。

  总算,少爷听了众人的劝进房探视他那端庄守礼、羞怯美丽的妻子。

  去是去了,却还硬拉着个书僮墨竹作陪。

  进了房,一个满面红霞的少夫人和个讷讷然说不出话的少爷,隔张桌子分坐两头,一人眼前一杯水,少夫人净是垂着螓首,而少爷,净顾着喝水。

  墨竹实在看不下去,将少夫人的丫鬟苹心一把拉出房。

  临走前,墨竹撂下话,“少爷!屋里就剩您及少夫人小俩口,想说体己话,想做什么都成,好好沟通认识一下,‘敬儒阁’这一院落,我会嘱其他人别过来,你们好好熟稔一下,”墨竹笑着眨眨眼,“少夫人是您的妻子,想怎么都成。这一下午您也别急着回书

  斋了,用膳时分墨竹自会来唤您。”

  方拓儒倒是听话,与沈芸娘在“敬儒阁”早一杵便是两个时辰。

  晚膳毕,墨竹陪少爷回书斋,喜孜孜问道:“一个下午,少爷和夫人都做些什么?”墨竹意有所指,“这么长的时间,不好打发吧?”

  “不难!”方拓儒展展腰,“‘敬儒阁’里我搁了围棋,正好用上。”

  “一个下午?!”墨竹傻了眼,“光做对弈这回事?”

  “还不够多吗?”方拓儒淡语,“芸娘不会弈,我还是教了半天,她才摸着门路的。”

  “对弈时,”墨竹仍残存指望,“少爷一定同少夫人谈了不少心事吧!”

  “对弈时干嘛要说话?”方拓儒睨了墨竹—‘眼,“虽只是在纸上兴兵作战,但电该全力以赴,自当心无旁骛,有什么话非急在这个时候?”

  墨竹唉了长长一声,用手猛拍额头,“少爷,您是真痴还是装傻?照这样进展,您和少夫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为方家传宗接代?”

  “痴也罢,傻也成!总之,我对芸娘起不了那种心思,”方拓儒睇着墨竹,“你跟了我那么久,该懂我心思,日后,别再做这种事情。”

  “少爷,您既然说开了,墨竹也不跟您打混仗,这些日子里,您梦呓里总喊着个姑娘的名字……”

  “既然你清楚,正好省我解释,墨竹!”方拓儒捉起墨竹的手,眼中尽是光彩,“陪我出门一趟!”

  “少爷!”墨竹急急阻止,“您病刚好,不可以出远门!”

  “不远。”方拓儒笑,“就在隔壁。”

  “您要上古府?”墨竹心底打个突,“做啥?”

  “提亲!”方拓儒眼底是坚决,“我要娶占家小姐!”

  “少……”向来口才便给的墨竹接不下去。

  “别再‘少’了!”方拓儒笑着拍墨竹肩头,“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先过了古家老夫人那关后,我便会同爹娘禀明,不管他们同不同意,”他低声道:“我一定要娶灵儿!”

  就为了少爷斩钉截铁的宜示,是以这会儿,两主仆候在古府大宅前。

  墨竹帮少爷敲了门,半晌不见回应,加重力道再拍儿回。

  “耐点性,”方拓儒倒是气定神闲,“这屋子里院落好几进,由里头出来开门要耗点儿时间。”

  “不是一点,是好一会儿了,”墨竹缩头缩脑看着周围,“少爷,别怪小的多话,谁家宅院口不是明晃晃两盏大灯笼映着光,偏这古府,阴恻恻的,入了夜一片漆黑,这里头,可别闹了古怪。”

  “不许乱嚼舌,让古家人听到了会生气的。”

  “墨竹不是爱搬弄是非的人,只是……”墨竹叹口气,“算了!说了你也不会听,只是,等这么久没人来,会不会里头压根没人在?”

  “不会!”方拓儒胸有成竹,“灵儿知道我会来,她会等我的!”

  像是回应方拓儒的话似的,“呀”地一声,古家大门敞开,一个提盏白灯笼的老汉站在门槛内。

  “真是对不住!”老汉堆起满脸笑,“您是方家少爷吧!小姐同咱们提过这两天会有贵客驾临,老头儿上了年纪,行动迟缓,让少爷和小哥儿久候了。”

  “没的事,老人家不用客气,倒不知,”方拓儒拱手,“老爹如何称呼?”

  “叫我黄老爹就成了!”老汉举手作势,“咱们老夫人在花厅里歇息,少爷和小哥这边请!”

  黄老爹带了头佝偻着身子往屋子里头走,墨竹紧随着少爷跟上前去。

  “有人又有灯笼,”方拓儒取笑墨竹,“这会儿你该放心了吧!”

  “放心才怪!”墨竹压低声音,“少爷,你不觉得这黄老爹尖嘴猴腮,眼神昏浊浊地,腰背打不直,活脱脱像只黄鼠狼似的。”

  “墨竹!”方拓儒忍着笑,“见不着人你要担心,见着人你竟也有话编派,要我说,是你自个儿对这屋子成见太深,见山不是山,全成了你想像的怪模样。”

  墨竹原想再说,脚底突然颠踬了下,只得住了嘴专心足下,不再多言。

  古家大宅极宽敞,格局与隔邻方家有几分相似,都得先穿过前堂,再越过一畦半亩地左右的假山莲塘,继之才是一进进的厢房院落。

  不同于方家优美娴雅的赏莲步道、曲径通幽,树木茂盛,古家莲塘里尽是堆积多年的腐木淤泥,通过塘上的曲桥,几处栏杆:已然腐蚀颓圮,墨竹走得心颤,前方的黄老爹却浑然不觉,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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