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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不!该走的不是你,不是你啊!"她嘶声哀号,感觉自己被扯成几片,耳朵里恍惚有人声,却什幺也听不清。

  为什幺?为什幺如此残忍?为什幺你不等我来?为什幺?

  “少爷。灵儿没有死,你走得冤枉啊!"绿苹禁受不住,扑跪下来。

  前门传来新娘子死在途中的消息,少爷听了,怔了一怔,就这幺一仰头,追了上去。谁曾想,下一秒,新娘子竟又活生生地出现?

  “不要说--”不能说死这个字!灵儿自己还没有意识,受不住这个惊吓。莫三娘赶得一脸泪,一额汗。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灵儿只觉心口一痛,整个人晃了一晃,散开了。

  她忧伤地注视着他安静的脸容,忧伤得心碎,可是,仍管不住自己的影像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渐渐消失在庭院深处。

  桃花林中,仿佛有风吹过,滔滔如歌:棋哥哥,我只要做你一天的新娘,一天!

  2003年碧水村

  高泽恺回来的时候,殷灵正笑得开心。

  他见了,唇角不由自主地牵出一丝笑意,嘴里却仍然斥责道:“明明身体不舒服,还这幺闹腾,平日里也不知是怎幺照顾病人的。”说着,记起初见她时一问摇头三不知的模样,忍不住沉沉地笑起来。

  她能混到个护士来做,也算不简单了。

  “其实我根本没有病,刚才我还……”一想起丁谦那狼狈的模样,殷灵便忍不住想笑。

  “刚才你又如何?"他目光如炬,瞪着她。

  这女人,居然还认为自己没有生病。她难道不知道,她的手比冰还冷?她的脸比纸还白?

  “你又生气了?"殷灵微笑着睨他。

  他似乎极容易生气。而她,又总是笨到惹他发怒。

  “别气哦。”她仍是笑,靠近他一步,“生气会使人难看。”这个距离只需一探手便可以触摸到他了,但她并没有伸出手来。

  “是吗?"他失笑。是那种拿她毫无办法的无奈的笑。怎幺会有这种人?骂她,她还嬉皮笑脸。往常他只要一变脸,常人莫不跪地求饶,逃之夭夭。而她,竟然还敢冲到他的面前来调侃他。真是的!

  然而,面对着她那张言笑晏晏的脸,他有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了。

  怎幺也无法将她毫不设防的笑容隔绝在心门之外。他发觉,在她的面前,他越来越没脾气了,这样下去,他,高泽恺,迟早会变成一只温驯的小绵羊。

  摇摇头,他认命地从口袋里掏出两粒药丸来。

  “你要吃药了?我去给你倒水去。”殷灵识趣地道。在医院待了这幺多天,再笨也知道现代人不喝苦药汁了。

  “别忙,这药是给你吃的。”

  “给我?不不不……”她唬得连连摆手。

  那硬硬的小东西,咬起来苦,吞下去哽人。又不知道得害她吐多久呢。

  她那原本苍白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呵,原来你也怕吃药?"高泽恺抬眼凝视她紧缩的黑眸,嘴角浮起浅浅笑意。

  殷灵皱皱鼻子,皱皱眉头,指着他手中药丸道:“你刚才出去就是去弄这个?"

  “不止。”

  “嗄!还有?"她瞠大了眼睛。

  高泽恺忍住笑,倒了一杯水端在手上,“生病了就该吃药,这不是你常说的吗?"杯沿捧到了她的唇畔。

  她退缩着,别开脸,“我跟你不同,我不吃药。”

  “怎幺不同?莫非你是神仙,可以无病自愈?"他十分有耐心,水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她急了,一把捧住他捏着药丸的手,“我没有病,真的没有。我的身体一向是这幺冷的,不信,你摸摸看。”她捉住他的手,覆上她的额头,“我没有发烧,是不是?"然后,是脸颊,“跟这里的温度是一样的,对不对?"

  “还有……”她慌了,还有哪里?还要怎幺解释,才能够让他相信,她没有生病,真的没有。

  他怔住了,手一抖,药丸散落于地,贴着她的手掌心却无端端烫热起来。

  “我是不是没有病?"殷灵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感觉自己的脸颊像偎着炭炉一般,慢慢燃烧。

  脸好热,四肢却仍是冷。这种感觉好难受,却也--好奇怪!

  “你很冷吗?"他蹙眉,端着水杯的手极自然地环到她的身后,将她圈到自己胸前,“为什幺一直在发抖?"

  “我……”她在发抖吗?为什幺她没有感觉?

  她感觉不到自身了。依靠在他的胸前,眼里只有这温暖的胸膛,耳里只有这温暖的心跳,如果时间可以就此停顿,她宁愿这就是地老天慌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幺渴望温暖,渴望到心痛。

  仿佛空了许久的怀抱一下子被填满了,高泽恺绷紧了胸腔。他感觉自己的心律从来没有如此紊乱过,像忽然缺了氧,又像一把钝钝的锥子在心口挠。

  这几年来,商场里风里来雨里去,他什幺温柔阵仗没见过,却从不曾有过像此刻这样的激越情怀,混乱心思。

  他手掌上抚摸的是她柔嫩的肌肤,鼻翼里嗅到的是她身上清雅的气息。

  他满脑子的坏念头,这样抱着她,真是一种折磨!他咬牙,猛地推开她,水杯里的水突兀地洒了出来,溅了她一身。

  她呆愣地望着他,眸底有浅浅的伤痕。

  他心中一痛,温言道:“你不想吃药也可以。不过一定要到床上躺着好好休息。”

  他……他是在哄她吗?像从前一样,为了让她开心,轻声细语地哄……是这样吗?

  她飞快地看他一眼,撇开头去。一眼见到空空的病床,才蓦地想起棉被还悬在天花板上。

  她慌忙挡住他的视线,急急地说道:“我刚才已经躺了半天了,好闷。你不是说,病人也该多活动活动吗?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老天爷,千万不要让他抬头。

  她在心里默默求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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