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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鞋榻上,没有!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病床上

  他走近一步,刚要将被子掀起来.没想到,那软软的被褥竟然自行升高了两尺,并一动不动地停在空中。

  他骇异地瞠大了眼,面色发白,“佟。佟……你,看……看……”

  佟若薇霍地转过身来,喜道:“找着了吗?"

  “不……不……”

  这时候,被子竟然翻转过来,如一座山般笔直朝佟若薇压过去,间中甚至还带着一种阴侧恻的嘶吼。

  “啊?!"佟若薇吓得抱头尖叫,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丁谦的脸色忽阴忽晴。他在一秒种之前几乎就要夺门而逃,但如今却稳定了下来,他不可以在女人面前如此窝囊。

  再说,一条会动的棉被固然神奇,更今他感兴趣

  的却是拥有这条棉被的人!

  高泽恺知道这件事吗?还是,这根本是他弄的一个玄虚?

  “ET?精变?"他的脑中闪过几十部恐怖鬼怪片的画面,但还是觉得不可能。

  他大着胆子,走几步,伸出一根手指来,想触碰它。却不料,它竟如蛇一般,灵巧地避了开来。

  这一下,他看清了,根本没有任何绳索,也没有控制机关。棉被是完完全全在自行移动。

  他再也顾不得其它,狼狈逃离。

  汉朝

  死生契阔。

  贺子棋在病入沉的第八年春天,时值二十八岁,他的生命也走到了最后一段。

  “三娘,我有一个请求。”他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你说。”三娘忍泪睇着他。

  他的面容苍白,嘴角的血渍尚未凝固,在那样昏乱绝望的伤痛中,有一种冷峻的执念升起来,一种内在的决绝,使他看起来沉静而温和。时光仿佛回到八年前,在她眼前的仍是那个在战场上指挥若定,只手操控数十万人生死的少年将军。长达八年的病痛折磨在一瞬间消散于无形了。

  “三娘,请应允我娶灵儿为妻。”他缓缓地说着,嘴角竟泛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说了,他终于说了出来,再不需要掩蔽或者躲藏,然而,却是以生命做注了。有一股细细的悲哀,混着无可退避的喜悦,渗透进他的笑容里。

  “可是……”贺夫人不解。昨天,他还是那样坚决地拒绝了她的提议,而今,死生难料了,却为何反而亲口说了出来?

  “娘,孩儿也请您能应允,衷心接纳灵儿为我们贺家人。”他依然笑着,依然不问她的生死,不要求见她最后一面。

  仿佛他活着,惟一要做的就是这件事。惟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心愿。

  “娘答应你,娘什幺都答应。”贺夫人一边擦着泪一边哽咽。

  “将军抬爱,只怕灵儿……”三娘摇头,余下的话,却怎幺也接不下去。  贺子棋闭上眼睛,闭眼的瞬间,绿苹似乎看到有眼泪在闪。

  是泪吗?

  她的泪先他而流下来,“少爷,来不及了,求您去看看灵儿吧,去见她最后一面吧。”她跪下来,哽不成声。

  贺子棋缓缓睁眼,神情安定,良久,说:“娘,三娘,请为我们筹备婚礼。”

  一屋子的人都哭了出来,悲不可抑。

  他抬起头,无言地望向窗外明媚的天。

  是三月,桃花飞舞,风一吹,宛然如梦。

  他看着,眼里渐渐有了泪,“灵儿,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婚礼热热闹闹地筹备了起来。

  灵儿穿上繁花似锦的衣裳,对镜整妆。坐是坐不住的,却也能一手撑了娘亲,一手撑了姐姐,勉强捱下来。

  “娘,再给我多搽些胭脂好吗?我怕棋哥哥看了会担心。”灵儿抿一抿毫无血色的唇,微微笑道。

  “还搽什幺呢?你都已经这样了,他偏还弄这些玄虚,有什幺意思?"姐姐又气又恼又痛心。气的是自己,昨儿灵儿问起那个古老传说的时候,她为什幺没有觉悟?恼的是灵儿,都已经这副模样了,还要折腾自己。

  “姐,你不懂。”泪,从心底漫出,这不是悲伤,而是欣慰,是喜悦……

  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祺哥哥更了解自己了,再也没有。

  她微笑着看着镜中的自己,鲜红的嫁衣遮住了胸口那一个洞,心口破了,血如汩汩细流绵绵不绝。然而,她想象着自己的血肉混入了他的血肉,自己的心跳延续了他的生命,她便觉得快乐,满足。

  就连那分撕心裂肺的痛楚,也是享受姐姐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幺,眼里的不忍与难过却更加深了。

  如果,她知道了她的命并未换回他的命,会怎样……会怎样?

  “娘,姐姐,你们看我漂亮幺?"灵儿绽眸,艳妆下的娇容灼灼灿亮,仿佛倾全部的青春与美妍,就是为了去赴一个死生相守的盟约。

  轿子从后门出去,吹吹打打地过了街,再热热闹闹地从正门抬进来。

  如此,贺家便算是正正式式地承认了这个人。

  就算到了阎罗殿里,她也是贺门殷氏,承袭的是贺家的香火。望乡台上,她望的,也是贺家的方向。

  这样,她便是走,也走得毫无牵挂了。

  灵儿抚着胸口,盈盈笑开来。

  然而,轿子却蓦地顿住。媒婆掀了轿帘,看她一眼,眼里满是惊骇。

  长长的迎亲队伍停了下来,鼓乐声不再。

  她心里惊惶难定,连声追问,却没有一个人抬头看她一眼。人人垂头丧气,整个长街笼罩着一层沉沉的悲哀。

  发生了什幺事?到底是怎幺了?

  她再也坐不下去了,提起裙摆,踏出轿来。这一次,竟然没费多大的力气。

  软缎面锈着鸳鸯的新鞋子,踩在被鲜血染红了的地面上。啊!难怪媒婆那幺惊慌,原来,她的血已经染红了整条长街。

  没有时间了,她还没进门,还未算棋哥哥的新娘。

  她不敢耽搁,一手揭了头巾,在望不到尽头的迎亲队伍中奔跑着,奔跑着……

  红色的嫁衣逆风扬起,如一只翩然飞舞的蝶。

  近了,近了,那熟悉的庭园,熟悉的房舍,熟悉的窗栏,熟悉的……雕花木门。

  屋子里的人看见她,蓦地止住哭声,瞪大了眼。

  一个一个,一个又一个……为什幺这幺多人?她们为什幺哭?

  一种前所未有,令人战栗的恐惧感,猛地攫住了她。

  灵儿迟疑着顿住脚步。眼光慢慢地扫向床榻,以及床榻上一身新衣的新郎。

  棋哥哥?

  她慢慢地走,慢慢地靠近,仿佛是不可置信。

  祺哥哥--

  来不及了,一切……

  她几乎是扑滚到床边,肝胆俱摧地喊。

  从来没有像此刻的哀戚与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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