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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华扶着她上二楼休息,体贴的帮她打开冷气,盖上软被。于太太离开人群,紧绷的心松懈下来,她握着子华的手,眼角的泪滑入发际。

  “他怎么会这么糊涂呢?”

  “妈……”子华也紧紧握着她的手。他知道母亲长年压抑惯了,在孩子面前流泪的她,现在有多伤心呢?“睡一下吧,别想太多了,那女孩……不会有事的……”他轻轻的说,坐在床边哄小孩似的说些安慰的话,一直到于太太入睡才轻手轻脚离开。

  房门外,少帆就站那儿。

  “妈怎么了?”

  少帆怯怯地问,子华根本不理他,慢慢关上房门之后,怒气也压抑不住了。

  他虎的迎面就是一拳,少帆跌坐在楼梯上,痛得眼冒金星,唇角肿了一块,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哼,怕惊动了母亲。

  子华上前揪住他的领子。这个人是和他一块儿长大的兄弟,竟然做出这种事,让母亲又羞又愧的替他向人道歉、替他处理善后。还有那个女孩,苍白柔弱的陷在病床上……回来之后,他脑中一直反复重播着她醒过来,但却一口吐出鲜血又陷入昏迷的影像。

  “你差点害死她,你差点害死她……”

  他揪住他的领子使劲的往墙上撞,少帆的脊椎被震得发麻,脑里被他的话吓得一片空白。

  “她死了?她死了?”他反手抓住子华,失控的惊叫,全身的血液刷的一下向下沉,缺氧的脑部被惊惧占满。她死了?昨夜他一直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她死了,死了,死了!

  “你冷静点,冷静一点!她没死!”看他惊惶失措,子华放开揪着他的手。

  少帆摊软在楼梯上大口喘息着,子华也坐在一旁。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慢慢走上四楼,在少帆房里--昨晚出事的地方,现在已经清理干净。子华坐在床沿,他则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这一片洁白得怵目惊心的磁砖,张瑾儿的血仿佛仍在那儿,随着逐渐微弱的脉动扑通扑通的涌出。

  “她……到底……”他嗫嚅的问。

  “现在没事了。”他疲惫的说。

  “那……她想怎么样?”他还是小小声的问。

  他妈的!又是她想怎么样!

  她想怎么样?她能怎么样?如果于家真的拿出一些势力,这件事难道压不下来吗?她差点丢了性命,却只能摸着鼻子自认倒霉,她能怎么样?

  这些话于大中能说,他于少帆怎么能说呢,他还年轻,他有真性情,他当他是兄弟!可是这个该死的兄弟,把女孩子带回家里欺侮了,居然还问“她想怎么样”!

  他恼火的站起来,狠狠的又是一个耳光。

  “你怎么不去看看她,她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是你打算怎么样?外面守着一大堆记者,你又打算怎么样?”他严厉的说,俊秀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

  看也不看几乎喷出火来的子华,少帆紧紧握着拳头。绝对不能让不争气的眼泪流下来,绝对不能哭,他没有权利哭,祸是他闯的,不管子华想怎么样,不管张瑾儿想怎么样,不管是任何的惩罚他都愿意面对。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接受惩罚,而是如何善后。

  “是我的错……我去道歉……”

  “你说的简单,一句道歉她就会接受?她受的伤害呢?那些媒体记者呢?如果张家追究起来,你可能还有法律责任!还有爸爸……”子华叹了口气。他不会让少帆出面道歉的。

  “我会还她一个公道,如果媒体想知道,我就当着全国人的面前向她道歉,法律责任我也绝不规避。”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

  听到这番话,一直静静站在房外的于太太走下楼去,她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的脸,此时似乎多了些宽慰。

  “我想,她要的是钱吧!这种女人,我见多了……”于大中冷冷的说,同时点燃了一根烟,将香烟盒放回茶几时顺手将烟灰缸移到自己面前。“找妇女团体来,只不过是想增加谈判时的筹码而已。”

  客厅里子华隔着长方形茶几和于大中遥遥相对,少帆坐在上二楼的台阶,低着头。

  整个事情变得有点乱。根据媒体报导,这件罗生门的女主角张姓女子找来了妇女团体准备提出告诉,于家一口咬定这是张姓女子设下了仙人跳的骗局,如果张家提出告诉,于家绝不假以颜色,而这些可靠消息,据说是来自亲近于家的彭姓男子所说。最后还扯出于家的财务和于姓立委的关系,有人质疑他们兄弟间是否牵涉到图利他人的情事,敌对政党的立委在国会殿堂大作文章,于大中对此非常恼怒。

  “爸,事情不是这样子的……”子华说。张家没有找什么妇女团体,他们没有这种门路,也没有这种关系。

  “子华,你去和他们谈,十万块钱,请他们别再提起这件事,媒体方面我会找人打点。”张家到底想怎么样他没兴趣知道,现在,是他于大中想怎么样。子华一点也不意外于大中的处理方式;给对方一点钱把事情硬是压下来,只要能息事宁人,不影响他继续参选,一切都不重要。

  “爸……我不打算这么做!”少帆说。

  他少有的郑重语气让于大中转过脸来看他。

  “那你想怎么样?”他问,弹掉烟灰后整个人躺在椅背上。

  “我……”少帆舔舔下唇,深吸了一口气。“我打算向她道歉……”

  “不行,不行!”于大中打断他的话,急躁的说。“道什么歉?你以为她会要你道歉?她只不过要钱罢了……况且你肯认,人家未必肯认,这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爸,你不是想继续参选吗?诚实才是最好的竞选策略。”子华说。“道歉才是勇气与担当的表现。”

  “不行,就算有错也不全是你的错,是那个女人自己跟你回来的,而且这种罗生门,除了当事人,谁也搞不清楚真相,过一阵子换了不同的主角又继续上演……”

  “别人不知道,可是我欺骗不了自己。我已经决定了,我做的错事,我要负责,我会去向她道歉,给她一个公道……”

  “你要怎么说?说你把人带回来家里,强奸未遂,害人家自杀!我告诉你,我于大中丢不起这个脸。”于大中火气冒上来,一口气把话说到底。

  “爸,现在新闻媒体这么多,你要怎么打点?攸攸之口防堵不了的。”子华说。

  “你以为所有记者都闲着没事做,就等着看我的笑话?这种事闹不了多久的,金融风暴、股市重挫、政局、治安……很快的不会再有人提起这件事了。”他说完,拿起烟猛吸,一阵阵白烟从他的鼻子里喷出来,在空中飘着飘着就变淡、不见了。

  “爸……”少帆还是企图说服他,于大中大手一挥挡住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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