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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冰语?”白永康朝她伸出手。

  她转动轮椅仓皇后退,猛力摇头叫道:“走开!”

  他没再试图前进,声音放得很低很低,像个深怕惊动兔子的猎人,“你的爸妈呢?”

  “不关你的事。”

  “你那位叫家明的男朋友呢?”他依然不放弃。

  “我不是说过他到国外出差了吗?”葛冰语狼狈的转头。

  “是吗?”他瞧着她那倔强的侧脸,小心翼翼的说,“冰语,你的屋子里没有任何男人的东西,虽然我睡的那间房是男人的房间,但里面是空的。”

  “他不住在那里。”

  “是吗?”他轻叹,“楼下的警卫说他早就搬走了,而且打算跟他的女朋友结婚。”

  是吗?她竟不知道家明有女朋友,而且还论及婚嫁。真好笑,她一心栽培的干弟弟竟对她这么见外,啥事也不讲,反而跟楼下那鸡婆的警卫报告。她做人真的很失败。

  双手握紧轮椅的扶手,手指几乎泛白。

  “那又怎么样?”葛冰语咬牙进出,尽管又被背叛的滋味啃噬,但她还是不想认输,“婚姻代表得了什么?我跟家明交往时,我还是有夫之妇。”

  “但你的丈夫爱的是男人。”

  他的话刺进她最深最底的痛处。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她的声音颤抖,竟还微微的哽咽,过往一切幕幕掠过脑海,绑匪绑架她、父母舍弃她、丈夫欺骗她、儿子离开她……没有人留下,每个人都背叛了她,每个人……包括若有若无的神。

  “你们站着祷告的时候,若想起有人得罪你们,就当饶恕他,奸叫你们在天上的父也饶恕你们的过犯。你们若不饶恕人,你们在天上的父也不饶恕你们的过犯。”(马可福音第十一章)

  她闭上眼睛,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些绑匪曾在她面前无奈的叹息,“我的儿子得了癌症,需要医药费。”

  “我爸爸欠了太多赌债,我必须帮他还,不然我爸会被打断腿。”

  “我误信了朋友,被倒了几百万,我若不还,我的家人就……”

  被释放回来后,她有次在深夜里,无意间听过母亲低低对月啜泣,“冰语,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到底要妈怎么办?冰语,你告诉妈呀?”

  金正扬更是在她签下离婚协议书后,在她面前低声下气,“你是个好女人,是我对不起你,若我是正常的男人,我一定会爱上你。”

  她的儿子在结婚当天大声对她咆哮,“如果你们不爱对方,请你们分开;如果你们不爱我,就请你们离开,不要让我抱着希望又重重的失望,我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孰对孰错?谁该饶恕谁的罪?

  葛冰语闭上眼睛,面对心中矛盾的交战。

  “我会为你祈祷,祈祷你早日得见光明,早日看到你所希望的早在你身边等待你。”

  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坚硬冰心的某一角,慢慢融了,化了。

  “我要回家,拜托,带我回家。”

  再待下来,再听他的谆谆劝诱,她怕……自己的心墙就会这么垮了。

  第九章

  她梦到跟爸妈曾有过的快乐,那时她还年幼,爸爸开着车载她跟妈妈去玩,那时候,妈妈还做了三明治、蒸了些糕点,也烤了些饼干,一家三口在湛蓝的天空下,碧绿的草地上徜徉,那时候爸爸笑着问她,“冰语,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我要当全世界最美最幸福的新娘。”

  “好,冰语要什么,爸爸就给你什么?”

  “真的?不可以骗我喔!”她咯咯直笑。

  “爸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冰语,你放心,爸妈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你是我们最宝贵的女儿。”妈妈也跟她保证。

  这是多久前的记忆?感觉很模糊,只约略记得那时的欢乐。

  为何世间的喜乐苦痛,总是只有苦痛深刻,而喜乐却像云烟刹那即过?

  不该忘哪!

  仍记得生产过后,虚弱的她望着金正扬抱着儿子温柔的望着她,“冰语,我知道我亏待了你,只要我做得到的,什么都愿意补偿,只要你告诉我。”

  但她没说,一直都说不出口,她天真的以为金正扬该想到该猜到的。

  但显然没有。

  旌鸣小时候常常在她匆忙要赶到学校上课时,伸着双臂叫唤,“妈妈,抱抱……妈妈,看我……妈妈,你不要我,讨厌我了吗?”

  谁先舍了谁?谁犯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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