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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死巷”已经不是葛冰语第一次看到的那样满是尘埃,也不是第二次见到的正在装修的凌乱,现在的“死巷”算是完工了。

  一尘不染的中国式桌椅,桌上铺着绢绣的桌布,椅上多了金边流苏的软垫,地上铺了暗褐色的木板,墙上多了暗黄帷幕轻微的飘动,缕空的窗贴上不透风的窗纸,刹那间,她有踏入古代书香世家厅堂的错觉。

  视线移到柜台,台后的酒架上,不再是初见时的中西酒瓶杂乱摆设,而是井然有序的摆着很中国的酒瓶,高梁、茅台、二锅头、女儿红,千里香,酒鬼……

  “如何?很不一样吧?”他在她耳边轻语。

  耳朵有搔痒般的酥麻感传来,她不知该说或该做什么反应才好,他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很有品味。

  “花了不少钱吧?”葛冰语很实际的问。

  他耸耸肩,“还好,在我能力范围内。”

  到底他的能力范围是多少呢?有一瞬间,她发觉自己对他知道得太少了,很想开口问他家里有些什么人?一个月薪水有多少?平时有些什么兴趣?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

  可转瞬间又打消念头,他们终究是陌生人,问太多、了解太多做啥?他们到底是在海上须臾交会的船只,不多久,他会走他的路,她会过她的桥。

  “没什么要问的吗?”

  她沉默。

  “我倒是有想跟你分享的事情。”白永康走到她面前,张开双臂,似乎拥抱了这里所有的一切。

  “这‘死巷’活起来了,开始有了朝气,我打算在这一个礼拜内开幕,我会请人发传单做广告,无论到时来的人有多少,我都会把他们当朋友,我会在柜□后一边做些小菜,一边跟客人聊天……”

  葛冰语心里苦涩涌起,因他的愿景里没有她的存在。唉,本就不该奢望太多,他到底……是个外人。

  她得尽快再找一个照顾她的护士。

  “冰语。”他突然在她面前蹲下。

  她皱眉。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把“葛小姐”改成“冰语”了?

  “你愿不愿意在那个时候在这里陪我?”

  她没听错吧?

  他希望在他开幕的日子里,让她这倒楣到断了腿的女人在这里打扰客人喝酒聊天的兴致?

  “你发烧昏了头吗?”她冷冰冰的嘲讽。

  “为什么这样说?”白永康偏头,不了解的问。

  “你有听我说过好听的话吗?”

  “没有,你说话总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他很老实的说,可是并没有牙痒痒的样子。

  没错!不过他既然知道她的嘴坏,又为何留下她?皮很痒吗?

  “那你可曾听过我称赞人吗?”她又问。

  “没有,你很会挑剔和骂人。”他还是老实,因为他是上帝虔诚的信徒。

  “那么你还要我来这里当门神,帮你挡掉上门的客人吗?这不是笨,是什么?”她很直言坦荡,虽说得很心伤,但表情还是很平静。

  她的平静让白永康心痛,“谢谢你为我着想。”他很温柔的看着她,很感谢她这么糟蹋自己来奉劝他,可惜他不以为她会坏到冰口弄坏他的生意。

  他的话和表情让她脸色大变,慌忙转头,转动轮椅远离他的温柔,“我不是为你着想,我是为我着想,我才不要来这里丢人现眼,被人评头论足,观赏我包石膏的大脚。”她慌忙解释,凭她当律师的专业,这话绝对够有说服力。

  “跟你在一起,很像在读圣经。”他慢慢站起身。

  什么意思?但葛冰语依旧沉默。

  “读圣经不能只看字里行间表面的意义,要深究每个字句里隐藏的真理。”

  那关她何事?

  “跟你在一起,不能只听你的话,那太伤人,反而要去想你为什么那样说?是什么因素致使你变成这样?冰语,谁都不需要并不是你的真面目吧?”

  脑袋轰轰作响,只有一个念头猛力震撼着她。他看穿她了,他看穿她了……

  几十年来无人碰触,没人费心打开的坚固藩篱被他钻了个孔。怎么办?

  她还能是那冰言冰语、愤世嫉俗的葛冰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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