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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她的话再度撕裂了彭钧达的心,他如遭电击般迅速推开了她,他扭着本来就够扭曲的脸,痛楚地嘶喊道:

  “别对我说这种话!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怜悯,尤其是你这种不识人间愁滋味的毛头丫头所给予的同情!”

  “我没有同情你!我只是……”夏筠柔泪意梗塞地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你!”

  彭钧达的脸色立刻刷白了,他震动地紧盯着她,然后他像一只负伤的野兽一般,从扭曲变形的嘴里冒出一阵放肆而狂野的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得连眼泪都跌出了眼眶。

  “哈哈……”他嘶声狂笑着,“你居然会爱我这种比魔鬼还要丑陋的怪物?哈哈——这真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他夸张地擦拭着眼泪,“你是罗曼史看多了?还是被我的鬼钢琴给洗脑了?你喜欢这架鬼钢琴是吗?你认为它有魔力是吗?我今天——就让你这个爱做梦的小女孩清醒清醒!”

  夏筠柔噙着泪,面无血色地脱口喊了声,“不!”连阻挡抢救的机会都没有,彭钧达就当着她的面,拿起铁制的椅子砸向钢琴,一阵尖锐而骇然的巨响之后,钢琴的琴键全砸得支离破碎,发出吱哑吵人的声响!

  “这样,你满意了吗?我们之间幼稚肤浅的魔力可以消除了吧!”彭钧达冷声逼问她,麻痹的神经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了。

  夏筠柔拚命摇着头,泪像涓涓的溪流淌下她出奇美丽而苍白的容颜,“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呢?为什么?为什么?”她凄楚而肝肠寸断地一连喊出了十几声“为什么”,便捂着流通烫而泪痕狼籍的脸,踉跄而悲绝地奔出了小石屋,奔出了彭钧达热泪盈眶而椎心刺骨的注目之外!

  谷靖桐冲了一壶咖啡,正准备挑灯夜战,熬夜修改学生的期末考试卷。才刚坐在书桌前,还来不及摊开第一份考卷,他就听到一阵清晰而略微急促紊乱的叩门声。

  他皱着眉峰,看看壁钟,老天,都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哪个精力旺盛的夜猫子挑这人时间来拜访他?

  他瘪瘪嘴对自己咕哝着,这个不懂国民生活须知的冒失鬼最好有充分的理由,否则,他铁定六亲不认,管他是不是皇亲国戚,还是他的衣食父母,他“老古董”照样拿扫帚赶人。

  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彭钧达那张戴着面罩也掩不住痛苦憔悴形容的脸。

  “老天,小彭,是你?”谷靖桐惊喜万分地呆愣在原地。

  “我可以进来坐坐吗?”他的声音是空洞而疲乏的。

  “哦,当然,”谷靖桐连忙收拾起他激动的情绪,欠身请他进来,并即刻冲了一杯咖啡递给彭钧达。

  彭钧达轻啜了一口,“很抱歉,我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你的睡眠。”

  谷靖桐端着咖啡杯坐在他对面,他摇摇头说:

  “你并没有打扰我的睡眠,我本来就准备通宵不睡,批改学生的试卷的。”

  彭钧达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手中的马克杯,感慨万千地说:

  “时间过得真快是不是?转眼,一个新的学期又将过去了。”

  谷靖桐的心紧缩了一下,他深深地瞅视着他:“时间的确过得很快,而你——失踪也将近半年了。”他顿了顿,语气一转,突然变得激动而有些尖锐,“你知不知道这半年来我是怎么过的?我担心你担心得差点没发疯了。小彭,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就这样不声中响、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多怕你会……”他喉头梗塞了。

  彭钧达握着马克杯的手隐隐颤抖着,他的嘴角却挂着一抹苍凉而近于扭曲的微笑,“你怕我会想不开去寻短见,是不是?”

  “小彭!”谷靖桐的眼睛顿时模糊了。

  彭钧达用尽全身的力量控制着满腔翻腾酸楚的情绪,“你放心,我不会寻死的,虽然,我巴不得现在就能蒙上帝宠召,但,我仍会苟延残喘地活下来,接受上苍对我的刑罚。”

  “小彭,不要这么悲观消沉,你还是可以正常生活,正常地去追求你想要的人生啊!”

  “正常?”彭钧达自我解嘲地牵动嘴角笑了,“一个被火纹身,面目全非,走在路上都会让人心惊肉跳、退避三舍的人,怎么去过‘正常’的生活?”

  “可是,你也不必躲起来,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啊!”

  “我不躲起来,难道你要我戴着面罩走在大街明目张胆地去吓别人吗?还是……做一场惹人注目的‘小丑秀’?!”彭钧达讥讽地冷声说。

  谷靖桐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了,他被彭钧达堵得哑口无言了。他希望他能跳出被火灼伤、容貌全毁的梦魇,但,他知道,说总比做要容易轻松太多了。

  他曾经在医院里目睹他是在怎样痛苦、哀号的情况下接受理疗、植皮,还有痛不欲生的刮皮之苦。

  更别提每回照镜子或看到别人所投注的异样眼光,是怎样不人道而残酷致极的刑罚了。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彭钧达飘忽地撇撇唇笑了,“我能怎么办?只能祈祷地狱的大门能早点为我打开,收容我这个哀莫大于心死的活死人!”

  “小彭!”谷靖桐的心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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