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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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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靖远从鼻孔里发出沅重的一哼: “哼,我也不懂她为什么要替你这个善恶不分,翻恩为仇,一再羞辱她的人挨打呢?” “夏先生,我不以为——你有权利置喙我跟冷经理之间的恩怨。” “恩怨?什么恩怨?你是指你和柳知秋之间的恩怨情仇吗?” 他脸倏地刷白了。“你——你怎么知道呢?”他震动的连声音都不平稳了。 “我怎么知道的?”夏靖远怒极反笑地瞅著他灰白的脸,心中不能自已地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意。“你以为呢?” 他倏地闭上眼,眼睛湿润了,望著冷晏妮,不!柳知秋,胸口翻涌著一份万死莫赎的撼动和罪疚感—— 一阵虚弱的呻吟从柳知秋喉头逸出,接著,她眨动酸涩的眼睛,从黑暗的漩涡中苏醒了过来。 蓦地接触到楚石那双灼热又盛满柔情、歉疚的眼眸,她的心痉孪了一下,痛楚瞬时紧紧抓住了她。“你——你还在这里干嘛?!嫌我被你羞辱得还不够吗?” 楚石深深的注视著她,眼中的深情绵远而醉人。“我在这里等,只为了告诉你一句话。”他声音温柔得像春风的吟唱。 柳知秋本能地打了个颤悸,整个心都揪紧了。“什么话?”她声音隐隐颤抖著。 “我爱你,知秋!”他语意嘎哑而震颤的吐出辗转在内心深处长达二十三年的肺腑之言。 一股酸楚的泪浪迅速模糊了柳知秋的双眸,在震颤中她被楚石紧紧地拥住了。“原谅我,知秋——我从不知道你为我——做了那样大的牺牲——而我——却一再残忍而怨毒地误解你、打击你——”他热泪盈眶地诉说著内心的激动和愧疚。 柳知秋无尽酸楚地偎在他陌生又熟悉的怀抱里,一份悲凉的心酸和恍如隔世的沧桑淹没了她所有防卫和意志力,她像个婴孩般嘤嘤哭泣著,哭出她积压了二十三年的委屈、悲愤和创痛!! 这一刻酸涩的教人热泪盎然,又痛楚、甜蜜的教人肝肠寸断,悲欢离愁,爱恨情仇此刻都变得模糊而遥远了——只剩下一股炽热得化不开的深情在心头焚烧,泪雨滂沱中,他们泪脸摩挲搜索著彼此的唇,任翻腾许久的激情和思慕任性而恣意地淹没一切! 分开了二十三年的爱侣,在一番柔情万缕、又缠绵悱恻的云山巫雨之后,彼此枕靠著,怔忡地听著对方剧烈而灼热的呼吸声,内心深处都充盈著一股恍然若梦的复杂感触! 楚石心痛的搂著柳知秋,望著她那未曾衰退、明艳依旧的芳颜,频频低头印上愧疚、怜惜的吻。“告诉我——所有的故事,你为什么会和梦思分开?后来又怎么到了香港嫁给了冷君毅。” 柳知秋把脸藏在他的颈窝里,她无言地叹了一口气,任不堪回首的往事像一出血泪交织的电影般,一幕幕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泪意盎然的眼前: “要说到我跟梦思分开的事及后来的演变,就不得不从我失踪的那件事谈起!” 她的颤悸和僵硬立刻换来楚石温柔的拥抱和亲吻,他把唇印在她的眉额间。“慢慢说,不要太激动——” “要我不激动谈何容易——不过。你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尽管它丑陋、恐怖得令人呕心泣血——”她顿了顿,深吸口气,平复偾张的情绪,继续说: “就在我们准备搭渔船离开的前夕,徐定瑭,你那个包藏祸心、意图不轨的表哥,他来找我谈判,原来——他根本无心帮我们逃脱,他只是用这件事做饵来顺遂他觊觎我的野心。”楚石的手僵硬了,一股杀人的愤怒涌进心头,但——他强迫自己忍耐,不要干扰了柳知秋的思绪。 “他说——他早就贪慕我的姿色,如果我不听从他的安排,他就要以反革命的罪名把你,还有楚家的老老少少送上清算斗争的舞台,而我——也会被人当成淫妇一般批斗,你如果看过“芙蓉镇”,相信女主角胡玉音的遭遇你应该不会陌生——” 悲愤扭曲了楚石的脸,他紧紧拥著她轻颤的身子,有份椎心刺骨也难以描绘的痛苦。“这个——狼心狗肺的衣冠禽兽!” “面对他的威胁,其实我并不害怕,对自己的生死反而有一种释然的洒脱,但——他拿你和你父母,拿梦安、梦思威吓我,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们都知道陈慕白老师被整肃得不成人形、死在斗争大会上的惨剧,我怎会让你、还有我亲爱的家人饱受那种残酷而生不如死的折磨呢?所以——面对他丑陋的淫威,我屈服了,我答应他的条件,以我的清白来换取楚家一家六口的安全。” 楚石听得心如刀割。“那——梦思怎会跟你在一起呢?” 柳知秋凄楚地笑了。“徐定瑭他是何等狡猾奸诈的人,他知道我的个性,生怕我会在你们安全脱逃之后,以死明节来保全清白,所以——他扣留梦思来威胁我,让我没有反抗的余力!”她苦涩地吞了口口水,任残酷的回忆像锋利的刀片丝丝、寸寸的切割著她。“他是聪明的,完全掌握了我的弱点,为了梦思,我这个母亲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更何况——他是那么处心积虑地想占有我,一逞兽欲!”她身子掠过一阵痉挛,眼睛迷蒙如雾,深深蛰伏在楚石心疼的、紧紧的拥抱中,然后,她咽下喉头的硬块,她继续陈述著斑斑血泪的往事。 “他占有我之后,食髓知味地把我幽禁起来,如果——我不合作,他就拿梦思来威胁我,他常狰狞告诉我:“你最好心甘情愿点,否则,我不能保证你那个女儿是否能长大成人!”我含悲忍辱地接受他的蹂躏,在这段生不如死的禁脔生涯中,梦思是我活下去的借口,对于你!我早不敢有所期望,常想,再重逢恐怕只有下辈子或者在幽冥路上了——”她语音梗塞,有好半晌无法言语。 楚石听得悲愤填膺,眼湿鼻酸。“后来呢?你是怎么逃出他的魔掌的?” “在文革那段除四旧、批孔扬秦、颠倒人伦,草木皆兵的恐怖岁月里,每个人都像心惊胆颤的惊弓之鸟,深怕随时会被点名批判,徐定瑭虽然在批斗右派的优势中占得一席之地,但——他也怕他的蜜月期就像南柯一梦一般,尤其——他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不惜出卖自己的双亲,在斗争大会上给他们冠上许多荒谬,莫须有罪名——”她嘲谑的扯动嘴角,迷蒙的眼珠像浸淫在一潭幽深的湖水里。“为了抓住权势,他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放过,又何况——是你爸妈呢?所以——当我知道他在斗争大会上批判、羞辱你爸妈时,我整个人都崩溃了,有好几次我恨不能和他同归于尽。但是——梦思那张纯真可爱的小脸阻止了我——”她被泉涌的泪水梗住所有的话意,在楚石含泪、温存的抚慰中,她勉强打起精神。 “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他的双手沾满太多的血腥和仇恨,第二年,在平反的声浪中,他被自己的弟弟送上斗争的舞台,下场就和芙蓉镇的王秋赦一样,他被送进劳改的营房里,而我在一片喧嚣而大快人心的改正口号中被救了出来,只是——景物依旧,人事却皆非了——”她凄楚地又再度盈满了泪意。“抱著年仅两岁的梦思,我到你爹娘、还有亚君姐的坟上谢罪、上香之后,在我堂弟知青的安排下,他在县革会担任副主任,我搭船离开广东,也来到了香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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