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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机车后座,历以宁心魂甫定的尚来不及出言数落赵蓓莉那近乎狂飙而擅于钻营蛇行的驾驶技术,她的目光已被伫立在赵家公寓台阶的叔叔历仲贤抓住了所有的注意力,娇嗔妩媚的笑靥立刻被怔忡疑惧的神色所取代。

  赵蓓莉也马上察觉到她怪异而出奇静默的反应了。

  对于历以宁这个嗜赌成性、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愧为长辈的叔叔,她除了不屑、反感和憎恶外,对于他无孔不人、死缠活赖的本领她真的是佩服极致又束手无策。历以宁心中更是有著千言万语也无以道尽的无奈和痛苦。

  嗜酒如命的父亲已经在她悲惨而黯淡无光的童年岁月里制造了太多挥之不去的梦魇;要在她幼小脆弱而无比沉重的心灵种下永难磨灭的阴影。

  父亲死了,她虽然伤心悲痛,但,相对的,悬在心头的十字架也跟著解除卸下了。

  谁会料想得到,她那个小时候还买过棒棒糖给他的叔叔会在迷上赌博弄得家破人散之后,厚颜无耻地纠缠上她。

  刚开始只是两、三千就可以打发他无理取闹的纠缠,但,慢慢地,他的胃口愈养愈大,赌博的瘾像吸食吗啡般腐蚀了他做人的尊严,也让他沉溺其中无以自拔……家破人亡的教训只是在清醒时的一阵震痛而已,事实上,他的理智早就被赌博的乐趣给吞噬了。

  为了筹凑赌本,他像吸血鬼般如影随形,把历以宁当成他的摇钱树,不管历以宁躲到天涯海角,他都有办法找到她,进行鬼魅般的索讨和压榨。

  历以宁对他如黑洞般深不见底;有无休止的需索贪婪,早就从同情、悲悯的心态转换成一种深沉而疲惫的无奈了。

  “叔叔,你的赌本又输光了?所以,尽管夜凉露重,尽管蚊子猖獗,你仍然不畏辛苦地等候在这里守株待兔?”她不徐不缓的开口打破这份令人极不舒服的沉寂,幽柔沉静的语气里比平时多了一份辛辣尖锐的意味。

  历仲贤尴尬地干笑了一声,“这——以宁,你讲话何必夹棒带枪呢?我们叔侄俩这么久没见面了,叔叔十分想念你,令天刚好和朋友约在这附近喝酒谈心,所以,就顺道弯过来看看你了。”他说得冠冕堂皇,可惜却无法打动历以宁那颗早已冷却麻木的心。

  “顺道?说得好听,我看你根本是专程来要钱的,这看人只是顺便编出来的借口吧!”赵蓓莉嗤之以鼻,冷不防地开口揶揄他

  历仲贤闻言脸色微变,有求于人的他还是强迫自己压下所有怏怏不快的反应,露出了世故而虚浮的笑容,“这么说岂不是太难听了一点?这——朋友尚有通财之义,又何况是亲如骨血的叔侄关系呢?”

  “叔侄?”赵蓓莉冷哼了一声,她目光如炬的瞪著他,毫不客气的讥剌道:“人家的叔叔懂得照顾侄儿、侄女,而你这个沉溺赌桌只会剥削敲诈的叔叔居然敢在这里攀亲带故,大言不惭!?”历仲贤脸色一窒,任凭他再怎么老于人情世故,这时面对著咄咄逼人、尖牙利嘴的赵蓓莉竟也被她挖苦得羞恼交集而无言以对了。

  “蓓莉,你先进去,我跟我叔叔谈过话后马上就回家。”

  赵蓓莉连忙摇头反对,“我才不放心留你一个人跟这个吸血鬼在一起呢!为了赌博,他连妻儿都可以抛弃不顾,谁知道这个六亲不认的赌鬼为了钱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历仲贤被她尖刻凌厉的攻讦和讥讽激得老脸发青,但,投鼠忌器的他此刻却是敢怒而不敢言,所以,只好按捺下满腔的怒涛稍事忍耐了。

  历以宁也颇觉难堪,这毕竟是家丑,是个人的私事,再怎样说,历仲贤总是她的叔叔,这是她永远逃避不了的事实。

  于是,她递给赵蓓莉祈谅恳求的一眼,怎奈作风强悍又嫉恶如仇的赵蓓莉早已打定主意奉陪到底。

  她那执拗强硬的态度让心绪紊乱的历以宁进退两难,更有著深刻的悲哀和无奈。

  “叔叔,不是我不肯帮助您,而是——我真的有我的困难,我并不是银行家,我真的负担不起,也无法提供额外的钱让您去赌博。”她语重心长的叹道,态度温婉平和却坚定十足。

  历仲贤有点老大不高兴地拉下脸来,“我只不过是想勺你借点翻本的钱而已,又没要你把所有的生活费都拿出来借我周转。你何必这么不近人情的直接拒绝我?”他生硬的说,接著,又扭著嘴角发出一声冷哼,“再说,当初若不是我大哥大嫂好心将你抱回家抚养,你这个一出生就克死自己母亲的扫把星还不知道会被送到哪里的育幼院去呢?”

  历以宁心头一凛,脸色跟著发白了,“好,我会给您钱的,但,您必须告诉我,我的生身父母是谁?我还有哪些亲人留在世上?”她语音颤抖的问道。

  历仲贤脸上却有著不豫之色,他目光闪烁地盯著历以宁那张虽然有些苍白却分外灵秀雅丽的脸庞,迟疑地吞了一口水,“老实说,我并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我只知道你是在初生不久还未及满月的情况下被我大哥大嫂领养回来的,据说,你母亲是因为生你而死于血崩的,当时,我大嫂是在新加坡南海医院担任护士,她不能生育,又见你父亲因为经济发生困难有意把你送人领养,故而收养了你,至于其他的——我实在是知道的很有限——”历以宁心头掠过一阵酸楚的悸动,她垂下眼睑,一时怆然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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