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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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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国的关系,也随著他们的结合,充满了光明平坦的远景。 只是某些心胸狭隘,猜忌善妒的朝臣,不断地向孝宗咬耳朵,进谗言,说是担心敏雅公主是达延汗派来卧底的奸细,嫁给武清侯只怕是另有图谋的美人计,为防万一,他们敦请孝宗撤去展元修的官职,让他做个清闲无事的皇亲贵胄比较妥当。 孝宗听了,心中虽不无疑虑,但,他十分信任展元修的为人,更相信他对朝廷的忠心,所以,一直未将那批佞臣的闲言流语搁在心上。 岂知,展元修是个有守有为,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他不愿增加孝宗的困扰,主动辞官,洒然自若地远离天子脚下,携家带眷搬到孤山居住,从此过著不忮不求,清心惬意的消遥日子。 这便是展靖白全家从京城香山搬到西湖孤山的一段因由。 展靖白喝了一口热茶,试著以平稳的语气,继续陈述未完的故事,任回忆像刀锋般,一层又一层地切开他心头的伤疤。 “连著二年,我都把前往翠心湖钓鱼戏耍,爬上树顶抓昆虫当成唯一的消遣,血案发生的前半年,有一天下午,我照例趁著爹娘午睡小憩时,偷了一点馅饼偷溜到湖畔玩耍,谁知我的小天地里多了一名不速之客,那是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老乞丐,他坐在湖畔的一块石头上,手里握著钓杆,却离水有三、四寸远,就像姜太公钓鱼般,抱著愿者上钩的心态,我一时好奇,便主动跟他攀谈,问他离湖三、四寸怎么可能钩得上鱼,孰料他默不作声,理都不理我一下,仍是直勾勾,一动也不动地望著湖心发呆,我好生没趣,便坐在另一块石头上,握著钓杆迳自玩自己的,谁知坐了半个时辰,连一条小鱼都没上钩,而那位怪里怪气的老乞丐,轻轻地往湖水中挥掌,一条又一条鲜美活泼的鱼儿都被他抓在掌心里,他抓一只,扔一只,好像在表演特技似的,我在一旁简直看傻了眼,后来,肚子饿得咕咕直响,我便收了钩杆,席地吃起了馅饼,那名老乞丐突然转首看了我一眼,我有所感悟,便拿出了另一块馅饼,问他要不要吃,那知,他不发一语,大手一伸,三两下便把馅饼吃个精光,还不客气地伸出手跟我要第二块,我把所有的馅饼都给了他,他还嫌不够,连我手上那块只咬了二口的馅饼,他也不放过,抢了过去,囫图吞枣地吃了个干净。然后,他抹抹嘴上的油渍,神色古怪地瞧了我好半晌,方才开口问我: ‘小娃儿,我吃光了你的馅饼,你恼不恼我啊?’我摇摇头说:‘不恼,你若嫌不够,我再溜到厨房,偷只烤鸡让你吃个过瘾!’那名老乞丐哈哈一笑,说道:‘你敢吃娌扒外,偷东西给外人吃,不怕挨棍子找罪受吗?’,我向他挺著胸脯,摇摇头说:‘不怕,我爹我娘最疼我了,他们才舍不得打我,顶多让他们念上一阵子,数落了个耳朵发麻而已!’那名老乞丐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完了,他摸摸我的头问道:“小娃儿,你想不想学我那一手挥掌捕鱼的功夫呢?’我惊喜过望,不由连连点头:‘想,想得要命!’老乞丐捻须而笑地对我说:‘既然想,还不赶快磕三个飨头,叫声师父!’就这样,我拜了那位神秘而怪异的老乞丐为师。”他轻吁了一口气,又再喝了一口茶。 “那名老乞丐便是名闻江湖的武林奇才东初老人吗?”达延汗一脸深思的低问道。 “是的,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身分,只觉得他行事随性狂放,高深莫测,有时候像个老顽童,有时候又严肃得像个一丝不苟的老学究。”展靖白的眼瞳里散发著一层奇异的光采,对于师专东初老人的多重面貌,充满了一份鲜颖深刻而永生难忘的记忆。 “我向他叩首拜师之后,他便赶我回家,叫我第二天未时一刻,再到湖畔等候他。谁知,他竟然食言爽约,害我好生失望,以为他故意诓我这个不到八岁的小娃儿。我不甘心,连续三天都依时前往湖畔等他,每天都等到申时,太阳都快下山,才怅怅而归。” “依我看,东初老人八成是故意磨你,考验你的耐性!”才说要当个没有声音的壁虎的冷墨,又按捺不住地临阵插花了。 展靖白微微一笑,“确是如此,他是个博览群技的武学大行家,举凡剑艺、刀法、暗器、拳术,乃至各家武功心法他无不精通,一生尝武成狂,练就了精绝天下的盖世神功,到了五十岁之后,几乎难逢敌手,他反倒收敛年轻时的好胜之心,不再游走江湖,找人相拚交手,切磋武艺,而潜沉于昆仑山修身养性,过著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的隐士生涯。几年禅修下来,他愈加清心寡欲,超然物外,对于红尘俗事,已到了然分明而如如不动的境界。他曾告欣我,若非他算出自己与三位后生小辈,有不解的师徒之缘,他不会再轻易下山,涉足人间纷纷扰扰,牵缠不休的麻烦事。”他微顿了一下,稍稍动了一下,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一些。 “他会出现在孤山湖畔,便是算准了他与我有深厚的师徒之缘,所以,他才在云游海外归返中原之后,特地前往孤山找寻第二位徒儿。我连著三天都没等到他,心里既失望又不痛快,本来有点赌气,想不去了,但,还是咽不下那口不甘心的怨气,第四天拖到了未时三刻,我才出现在翠心湖畔,东初老人已赫然坐在石块上等我了,他还一脸不高兴的斥责我,不该误时迟到,说著,便扑著我的衣领,轻轻一抛,就把我抛进了湖里,那时已是秋初时分,天气微凉,我不会泅水,早就抡著拳头拚命挣扎,直喊著:‘师父,救命,救命!徒儿不会泅水啊!’岂知,我不叫还好,一叫,东初老人也跳下湖畔了,卜通一声,落到我身旁,大手一按,又把我的头压进水里,吃了好几口冷凉的湖水,‘我不收旱鸭子做徒弟,你想学功夫,先给我学会泅水’,他就那样,用高压强迫的方式,逼我学会了泅水的本领,一个月过去了,他教我如何沉腰坐马,如何出拳防身,以及如何挨打。”他再次停顿下来,喝了口已经冷却的茶水,又清清喉头,接过达延汗冲泡的另一杯热茶,继续说下去: “有一天下午,他要求我把刚学会的四平拳演练一遍给他看,然后,拿了一粒白色的丹丸给我,要我吃下,接著又告诉我,他临时有事要到祁连山访友,大约五个月后,才能回来教我新的功夫,说完,他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望著我直摇头叹气,便遣我回家。之后二个月,我一直重复演练著四平拳,直到爹娘带我到蒙古探望外公你,小住了二个多月,没想到……”他满心悲怆的顿了顿,嘴角掠过一丝轻颤。 “没想到,回到孤山的第九天傍晚,我们就收到了买命庄的死亡名帖,爹娘感到惊恐不安,又有点莫名其妙,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把我装进一个凿了小孔的木箱内,藏进他们的床板下。午夜时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开始了,我躲在里面,都可以听到那种恐怖的哀嚎声,我几度想掀开箱盖,推开床板,看看爹娘的安危如何?是否也惨遭了他们的毒手?但,我又强忍著,严格遵守爹娘的训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跑出来看’,于是,我闭上眼睛,强忍著心头的恐惧和焦虑,不敢有所蠢动,直到……我听到了娘的尖叫声……”他说到这,脸孔扭曲了,漂亮深邃的眼眸中泛著一层悲愤的泪光。 达延汗的脸上也布满了一份深刻的痛楚,炯然有神的一对黑眸亦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氤氲。“然后呢?”他几近心碎的挤出声音。 “然后,我听到娘含泪高亢的声音:‘你以为你杀了修郎,我就会跟了你,不!你错了,我宁可死,也不会变节,屈服于你的淫威!’然后,我听到对方惊叫了一声,‘敏妹,你别冲动……’娘就没了声音,跟著,又有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冲进了爹娘的房间,一个粗犷沙哑的声音响起:‘大哥,这娘们居然自尽了,那你……’,一个冷峻又含著伤痛的男性嗓音倏然打断了他,‘别说了,你们都处理完了吗?’,‘都宰光了,一个不剩!’我一听,再也忍不住了,便急著抓盖出来,不意却被买命庄的庄主夺命阎君发现了,‘统统宰光了,这里是什么?’他一边怒斥他的属下,一边掀开了床板,把我从木箱中揪了出来,我一看到娘血流满地倒在地上,我一边哭一边死命地挣扎捶打,‘你杀了我娘,我要你赔命!’夺命阎君一掌把我打落地上,我看到娘,想到她要我活下去的苦心,我便乘机抓著他其中一名部属的脚,用力咬了一口,飞快地冲出了房门,抄近路逃到外面去,夺命阎君却节节逼近,一直把我逼到西湖的堤岸边,他戴著阿修罗的面罩,阴森森地对我说:‘小娃儿,你别怪我心狠手辣,只能怪你投错了胎,不该做展元修的儿子!‘说完,他一掌打在我的胸口,如烈火焚烧的痛苦伴著我的哀嚎声,一直坠落了西湖幽冷的湖水中,在那生死边缘,意识迷糊的一刻,我脑海里一直回响著一个疑问:‘这个头头的声音有点熟,我好像在哪听过?’,可是,我已无法深究了,我沉入了冰冷冽骨的湖水中,漫无意识地飘流著,直到陷入了昏迷,失去了一切知觉,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被我的师父东初老人救上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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