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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宫冰雁皱著鼻头轻哼了一声,“哼!那还不是因为我了解你,知道你就爱逞英雄,所以没敢下重药,否则,你有得瞧了。”

  展靖白微微蹙起眉峰,摇头轻叹了。“你为什么总爱把自己弄成一个浑身是毒的女罗刹?整天和一些毒引、毒粉、毒物混在一块?把下毒害人,当成娱乐自己的消遣,弄得人人视你如洪水猛兽,不敢亲近?”

  “这是我的防身绝活,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为你割舍,只要……”宫冰雁娇俏地转转眼眸,“你肯娶我为妻,我什么都听你的。”

  “大仇未报,我是不会成亲的。”展靖白定定说道。

  “你又以这句话来搪塞,却不知我听了多伤心,你知不知道,为了想你,我这半年是如何捱过的?”宫冰雁霍然卷起衣袖,露出了光滑白皙的皓腕,但见雪白的肌肤上,烙印著一点又一点宛如红豆般的伤疤,教人见了怵目心惊。

  “那是我想你,想到无法克制时,用香环焚烧出来的伤疤,唯有那种剧痛,才能稍灭我对你的思念之苦,这种情苦自伤的心境,你能了解吗?”

  一股熟悉的压迫感,又沉甸甸地顶在屐靖白的胸头上,让他觉得惊悚、无奈,只能摇头叹息了:

  “冰雁,你何苦如此?你这么做,只是徒增我的负担和苦恼啊!你明知我不能分心,明知我的处境不能为儿女私情牵扰,你却一再相逼,岂非是存心陷我于难为之境?”

  宫冰雁直勾勾地望著他,“我只要你一句话,报仇雪恨之后,你会不会娶我为妻?”

  “我能不能顺利报仇,能不能存活,皆是未定之数,我不敢轻言许诺,误了你的终身幸福。”展靖白未置可否的轻声答道。

  “你又在借词推托了!”宫冰雁满脸不悦地嘟起小嘴。

  展靖白淡淡一笑,“你又在使性子找碴了!”

  宫冰雁鼓起腮帮子,生起闷气了,好半晌,她才改弦易辙地闷声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我爹他很思念你。”她见展靖白面带沉吟,并未立即答覆,又忙著敲起边鼓了,“我爹为了替你父母报仇,不惜和夺命阎君拚斗,落到半身瘫痪,武功尽失的地步,你忍心让他为你牵肠挂肚,而不愿多善尽些为人义子的孝心?”

  “你呢?”展靖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是他的独生掌珠,他视若心肝宝贝,宠爱有加,你又怎么忍心和他长期冷战,不言不语?”

  “他视我如心肝宝贝,宠爱有加?”宫冰雁面带嘲弄地哼了哼,“只怕未必吧!他用情不专,把我娘气得服毒自尽,害我八岁便成了没娘疼的小可怜,而他却依然故我,还为了那个令他念念不忘的贱人,盖了一间密室,严禁任何人擅入,我一时好奇,闯进去瞧瞧,方知里头挂满了无数幅的肖像,画得竟是同一个女人,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我一见,不由替我死去的娘抱屈,信手撕了其中二幅,我爹便气冲冲地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地赏了我二个大耳光,声色俱厉地将我赶了出去。”她怒气犹存的咬牙一顿,“为了一个得不到的女人,他为她神思不宁,朝思暮想,不惜伤了我娘的心,逼死了她,亦不惜盘旋于密室,为她作画缅怀,忧劳伤神,奉若神明,更不惜伤了父女之情,像他这样绝情绝义的负心汉,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我与他之间的怨仇,足以堆积成塔,只怕纠葛几世,亦难以化解,你不必替他当说客,白费心机!”

  展靖白再度摇头叹息了。“你不让我伤你爹的心,却由著自己伤尽他的心,你还真是矛盾啊!”

  宫冰雁却有她自己的一套见解,“他于你有恩,却于我有愧,二件事不同,岂可拿来相较同论?”

  “你比我幸福,你还有亲生的爹可以呕气,可以忤逆,而我却连个可以冷战的亲人都没有!”展靖白语音低沉的叹道。

  “你虽家破人亡,但你并不孤独,”宫冰雁笔直地望著他,眼中交织著热切的光芒,“你有我,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与你晨昏与共,生死相随。”

  展靖白微微蹙起了眉尖,移开了视线,“你该回去了,义父会惦念的。”

  “你陪我一块回去。”宫冰雁趁机和他讨价还价。

  “我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去。”

  宫冰雁却没那么好打发,她一脸执拗的下达但书,“你同我一块回去,否则,我就赖在这不走,看你又能拿我如何?”

  展靖白却不为所动,他缓缓走进屋内,轻轻跃上了石榻,双腿一盘,闭上了眼眸。

  宫冰雁一脸嗔怪地追了进来。“你这是在干嘛?”

  展靖白文风不动,只是轻轻地闭著眼答道:

  “睡觉养神。”

  宫冰雁的眼睛又开始冒火了,“你打算不睬我?放著我不管吗?”她的语气又气又急又尖锐万分。

  “你爱如何,我都一笑置之!”展靖白不愠不火的说道,然后,他双手结起了莲花指,一副祥宁入定,融入太虚的神态,气得宫冰雁连连顿足,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却又拿他没辙,只能杵在一旁,噘著小嘴干生气。

  平时,她是个性情冷淡,既不爱笑,又对一切事物不感兴趣的冰霜女子。眉眼之间,像是堆满了冬凌霜雪,予人一种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只有在展靖白面前,她才会流露出内心的真实感受,像一团炙人的火球,永远有著散发不完的热情。

  任何跟展靖白有关的事,她都非常敏感,而且占有欲极强,时时抱持著一种势在必得,不容他人分享、破坏的强硬态度。

  只可惜,她再热情,再痴狂,也攻不进展靖白那座固若金汤、冰雕铁铸的心灵城堡。只能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死缠、耍赖、使阴,斤斤计较,把自己弄得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每天活在猜忌和神经质的夹缝中,自苦苦人,更让展靖白和她的关系渐行渐远。

  这样一厢情愿的戏码,不断地重复上演,任凭她再怎么生气、吃味、情绪化,乃至软硬兼施、威胁色诱,都无法摸得展靖白对她的怜惜和关爱,他对她,永远都像一个彬彬有礼,不冷不热的大哥哥,任凭她再怎么费心,再怎么努力,他们的关系似乎都在原地打转,毫无任何进展可言。

  望著静坐在石榻上的展靖白,那冷傲孤绝,三分儒雅,七分潇洒的风采,爱怨交织的她,紧紧咬著下唇,暗暗在心中起誓,今生今世,她嫁定了他,无论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她都在所不惜,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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