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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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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爷子,你说,这展靖白是不是有些过分,这有情无情也不说个清楚分明,浮在那故弄玄虚,吊人胃口,急得我差点没抡著一双小拳头,去找他理论,骂他个三天三夜!”她愈说愈是激愤不平,活像一个脱了憨厚古意外衣的小夜叉。 彭襄妤见状,不得不满怀羞怯地白了巧儿一眼,语音幽幽的叹道:“巧儿,你太放肆了,想我不过是一名身世飘零,迎新送旧的青楼女子,展公子他纵是有情有义,只怕……也是会心存疙瘩,难以释怀,或许……”她不胜楚楚地苦笑了一下,“这便是他迟迟未有进一步表示的原因。” “彭姑娘,你莫要妄自菲薄,说这等自惭形秽的话,自古以来,多少烈女系出寒门,又有多少侠女曾在风尘打滚,像那梁红玉、红拂女,都是出身风月的奇女子,后来不也是找到了美满的归宿,匹配著韩世忠、李靖这种人人称羡的如意郎君?”白梦璞一脸诚挚的凝望她,跟著,又不愠不火的说下去:“不瞒你说,拙荆也是出身欢场的苦命女子,当年为了偿还她父亲欠下的赌债,为了筹措一家九口的生活费用,她逼不得已,只有牺牲自己,跳入苦海,可是,她和你一样是个有原则,不轻浮,不向命运低头的冰清女子,我和她自小便相知相惜,长大之后,更是相许相爱,我并没有因为她沦落风尘,倚门卖笑,而放弃了她,放弃了我们厮守一生的盟约,我千祈万拜,求了半天,我爹方才答应卖了一块田产,东并西凑,总算是替她赎身,清还了债务,顺利将她迎娶过门,过著平凡幸福,却赛过神仙的恩爱生活!” 彭襄妤芳心为之撼动,她无限钦羡地望著白梦璞,轻声说道: “白老伯,你夫人真是幸运,能遇上你这般用情专一,风雨同舟的良人,襄妤命薄如纸,只怕没你夫人的那等福分!” “别这么说,你目若秋水,朱唇皓齿,双颊丰润,怎么看都不是劳碌困苦一生的下等命,一时的逆境,不必过于灰心丧志,老朽相信那展公子并非一般的庸俗之辈,他对你亦是情有所钟,否则,他也不必时时徘徊在你的绣阁外,试著吹箫传情了。”白梦璞再度煞费苦心,诚言挚语地安慰著彭襄妤。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就是不解,他为什么不干脆一点,硬是要玩这种若离若即,费人猜疑的把戏?”巧儿仍是一副不敢恭维,不能释怀的表情。 白梦璞神色复杂的蹙眉捻须,“唉!有些事是不能以常理来判断的,尤其是感情的事,有时候一个人的无情,却正是他多情的表现,所谓情到浓时反为薄,遇上险境,或藏有难以对人言明的苦衷时,再爱你的人,有时也会表现得十分冷酷,冷酷得让你陌生而难以置信!” 彭襄妤的心没由来地一阵波动,她若有所感地凝眸注视著白梦璞,尚未发言,听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的巧儿又迫不及待地抢著发问: “白老爷子,你说的话,我可是听得含含糊糊的,没法理解,这有情和无情怎能混在一块讲,说不通嘛!” 白梦璞目光迷离地笑了笑,“那是因为老朽有切身之痛,当年我陷入绝境,身系囹圄,被那群贪赃枉法的县府官差整得死去活来,命运堪虞之时,我写了一封休书,休了我那娴淑温婉的妻子,要她卷铺盖走人,而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硬是要留在白家,和我患难与共,祸福相倚!”他语音喑哑的顿了顿,“我见她如此坚贞固执,更不忍拖累她,于是,又用了更多残忍无情的手段来对待她,羞辱地,企图把她逼走,末了,还拜托我的伯父出面,狠心地将她撵了出去,没想到……她却……”他隐隐颤抖地哽咽著,“选择了上吊来表明必生为白家人,死为白家鬼的决心!”他悲怆地摇摇头,“我那么爱她,爱到不忍心连累她,没想到……反倒逼死了她,所以……我即使捡回了一条老命,却再也体会不到活著的乐趣,每天只想棒著酒醴,把自己活活醉死……” 彭襄妤听了,亦是泪影闪烁,好生难过。“白老伯,你别伤心,你的出发点是为了爱,我想,白夫人地下有知,亦是不会怨怪于你的。”她带著浓浓的鼻音,柔声劝慰著。 白梦璞瞿然一省,兀自振作地强笑了一下,“老朽失态了,老朽说这些,不过是想安慰你,让你知道,有时候为了保护自已所爱的人,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温柔的人也会翻脸成让你寒心澈骨的冷面人!”他微微一顿,加强了语气,“那位展公子迟迟未出面与你表白心意,或许,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老朽相信,假以时日,待他厘清身边的一切难题之后,他便会光明正大地向你表露情衷的!” 彭襄妤的脸颊又不争气的泛红了,她不胜羞怯又满怀感激地低头望著自己的指尖,声如蚊吟地说道: “白老伯用心良苦,襄妤感动莫名,无以回报,这婚姻大事,对青楼女子而言,好比一则登天摘星的神话,襄妤有自知之明,不敢痴心妄想,多做奢求!” “别净说这些自贬身价的丧气话,我老头儿不爱听,你别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把我的话当做马耳东风!”白梦璞不以为然地说起教来,那神态仿佛一个父亲正在数落不听话的小女儿似的。 巧儿看了,不禁掩脸偷笑,也跟著装腔作势地扯扯彭襄好的衣袖,“人家白老爷子赏脸,说了那么多苦口婆心的话来安慰你,你好意思继续拿乔,端著苦命女子自惭形秽的架子,拂逆他的一片苦心?” 彭襄妤啼笑皆非地仰起粉脸儿,乍喜还嗔地瞅了巧儿一眼,“死丫头,你敢出言不逊地取笑我,不怕我翻脸撕烂了你那张不知分寸的小嘴!” 巧儿难得如此顽皮捣怪,她努努小嘴,一脸慧黠地打趣道: “小姐,你要撕,可得先撕白老爷子的嘴,是他带头起哄的,巧儿不过是跟著唱和而已!” 彭襄妤没好气地拍了她的手背一下,“鬼丫头,愈说愈不像话了!”,偏偏她那佯嗔的杏脸上又藏不住四处飞窜的笑意。 巧儿却意犹未尽地朝白梦璞会心的眨眨眼,“你瞧,这苦命女子笑了吧!笑得多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 白梦璞哈哈大笑,一时空气中充满了活跃奔腾的气氛,一扫方才的沉郁之气。 被糗得面红耳赤的彭襄妤,想板起脸痛斥巧儿的放肆无忌,偏偏,又控制不住泉涌而上的笑意,害她不得不拢袖掩面,笑得偷偷摸摸,心虚不已! 就这在笑意飞扬,不胜愉悦的一刻,胡嬷嬷已步履急切地卷帘而人。“襄妤啊!有个风度翩翩的阎公子指名要见你,他已经通过了诗文的考核,你赶快准备见客吧!”她叨叨絮絮地说了一串,眼睛一定,方才意识到白梦璞的存在。 她微微一愣,随即轻哼了一声,脸色已变得不怎么好看了。 白梦璞立即识相地站起身,“老朽也该走了,不敢耽误姑娘会客的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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