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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她的哀怨呢喃让彭襄妤听了,还真是哭笑不得,想瞪她,却又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害她双颊发热,一脸怪相。

  “你这鬼丫头,才说了你几句,你就噘著嘴胡念一通!什么叫下下之人,受气挨骂气成死人?”

  “就是……”巧儿嗫嗫嚅嚅地侧头思索著恰当的解释。

  彭襄妤妩媚生风地白了她一眼,“好了,别费神思了,有白老伯在,我不想闹笑话,你就乖乖坐在一旁,安静用膳吧!”

  巧儿垂头丧气地夹起了一块芙蓉蟹,慢条斯理的吃著,活像一个受尽欺凌的小媳妇。

  彭襄妤见状,不禁摇头失笑了,亲自夹了一块杏仁豆腐,放进巧儿的磁碗内。“好了,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又没虐待你,只不过要你讲话留神些,用点脑筋,别乱用词藻,让旁人尴尬见笑!”

  “彭姑娘莫再责怪巧儿了,否则,老朽可会坐立不安了。”白梦璞再度出面为巧儿缓颊。“何况,巧儿除了心直口快之外,亦未犯什么不可原谅的过错啊!”

  “听到没有?你出言无状,口没遮拦,白老伯不但不怪,还替你说情,你还不好好向人家道歉陪罪?”彭襄妤不徐不疾地叮嘱道。

  巧儿立即起身施礼,“巧儿说话莽撞,不经大脑,若有冒犯您老人家之处,万乞宽谅!”

  “好说,好说,老朽也是个直肚直肠的人,对你的直来直往,只有欣赏,并无见怪,你就不必介怀,尽管坐下来放心用膳,自然一些无妨。”

  他的落拓豪爽,让巧儿舒坦了不少,原本有点僵闷的气氛也跟著舒缓起来。

  杯斛交错,吃吃喝喝之间,彭襄妤和白梦璞愈聊愈投契,两人一老一少,从琴棋书画,诗史歌赋,到国家大事,人生百态,他们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像是一对笙磬同音,相见恨晚的忘年知友,对彼此充满了一分惺惺相惜的感觉,这份感觉十分奇特,像是父女,又像是知音。

  聊著,聊著,白梦璞望著美丽绝伦,才情傲骨的彭襄妤,又不禁捻著须髯,喟然一叹了。

  “姑娘品貌无双,知书达礼,不知是多少王侯将相,英雄好汉梦寐以求的颜如玉,若不是造化弄人,你也不会沦落风尘,过著这种屈颜承欢,笑骂随人的生活,唉!”他感触良多地蹙额低叹,沉吟了好一会,方才面带迟疑地望著神思飘忽的彭襄妤,字斟句酌地说道:

  “彭姑娘,请恕老朽冒昧直言,老朽与你虽是萍水相逢,对你的品貌才情却是印象深刻,喜爱万分,老朽斗胆,想替犬子牵条红线,向你言媒提亲,以结秦晋之好,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他见彭襄妤满脸绯红,低垂著粉颈,一副既惊讶又娇羞,又不知如何应对的模样,不禁又快马加鞭地补充道:

  “彭姑娘,不是老朽自夸,我那犬子,模样不差,高高瘦瘦,称得上是文武双全,温文儒雅的白面书生,又稍通音律,尤其是擅于吹箫,若不是为了避祸,老朽送他到关外习艺,他早就可以成家立业,闯出一番功名了。”

  他口沫横飞地说了大半天,彭襄妤仍是一副羞羞答答,不言不诺的模样。白梦璞不禁气馁,大大的叹了一口气,说起话来不仅带著七分感触,更多了三分酸气。

  “唉!莫怪你不作声,是老朽太一厢情愿了,想你琳琅珠玉,艳冠江南,醉倒在你石榴裙下的豪门权贵,王孙公子不知凡几,我们这般无钱无势的升斗小民,拿什么来跟人家比,只怕是高攀了。”

  彭襄妤一听,连忙红著脸,焦灼不安地急著解释:

  “白老伯,你误会我了,你看中我,怜疼我,是我的福气,我感动珍惜都来不及,焉敢挑肥拣瘦,生那势利斗筲之心?只是……”她垂下嫣红的粉脸儿,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白梦璞心念一动,“莫非,你已心有所属?”

  彭襄妤轻咬著唇,脸上的红晕一路漫上了耳根,又顺势染透了她的粉颈。

  白梦璞一脸幡悟的点点头,“原来,你早有意中人了,老朽还一味为自已儿子敲锣打鼓,强扮媒人,实在是太过于鲁莽了。”他若有所憾地停顿了一下,又半带好奇,半带关切的追问道:“不知哪位仁人君子有此鸿福?能得姑娘芳心暗许,青丝长系?”

  一番话又问得彭襄妤面红似火,一副窘涩交迫,难以启齿的模样。

  而白梦璞并未因此打住,反倒一脸狐疑不解地追根究柢,“姑娘不肯相告,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抑或是嫌弃老朽不过是个寒酸卑微的老头儿,没资格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此言一出,彭襄妤再怎么窘迫腼腆,也不得不红著脸出面澄清,“不是这样的,白老伯,襄妤默不作答,绝非故意怠慢,而是……”她无限别扭地绞著衣袖,一副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措辞的模样。

  坐在一旁,闷著头,既专心又安静用膳的巧儿,终于打破沉寂,义不容辞地再度扮演忠心护主,临阵插花的角色了。

  “白老爷子,我们小姐平时虽是个不让须眉的扫眉才子,但,遇上这儿女情事,可也是个弱颜易愧的姑娘家,你要她谈自个儿的心上人,她怎说得出口?还是由我这个不伦不类的丫头片子耍耍嘴皮,为你说长道短吧!”说著,她还刻意偷瞄了彭襄妤一眼,见她星眸半掩,面染淡霞的不吭声,也就大著胆子将展靖白和彭襄妤如何相识,如何吹箫寄情,又如何思惹情牵,欲理还乱的一段迷情细说从头。

  不知怎地,巧儿不经意地发现白梦璞的脸庞竟有点晕红,莫非是不胜酒力的关系?可是,他听得那样尊注入神,桌上的茶酒饭菜,他一样也没动,这会竟会莫名脸红,倒真是有些奇怪。

  不过,疑闷归疑闷,说话正在热头上的她,倒未将此事搁在心上,反倒一心冀望抓著白梦璞充当智囊团,一方面琢磨展靖白那迷离难懂的心思,一方面替彭襄妤打抱不平,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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