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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Nelson……”他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视线集中在我身后某一处,出声叫道:“嘿!Nelson,这位小姐找你。”

  这一惊非同小可,这位Charlie Nelson就是昨儿个舞会上那个很像

  Miles的怪好人。卸下了晚宴服和领结,今天他的长褐发在身后扎成一束,领带半扯开挂在脖子上,袖子卷到手肘,和这里每一个股票经纪人一样,一副忙得灰头土脸的样子。但是我没忽略他的面无表情中一丝……那算什么?惊喜?

  “你是Charlie Nelson?”我毫不掩饰我的惊讶。

  “而你就是要找我的人?”他似笑非笑地问我。

  “没错。我替一个朋友送信来。”我直接切入正题,把手上的信交给他。

  “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这么快又见面了。”他看了我一眼,才仔细瞧了瞧信封。

  “我想……这应该是你的信错不了。”我看看时间,还有三分钟就该走了。

  “为什么……这封信不是邮寄过来而由你转送呢?”

  “呃……我的朋友—也就是那位发信人—出了意外,这是他出事前预备好要寄的信,我是后来才发现的。我想大概已经晚了许多,但还是亲自送来,也算替他完成一件未了的事吧!”

  “是很亲近的朋友吧?让你为他这么尽心。”这个人有点怪异的细心—又有一点像Miles了。如果不看眼色和发色,我想我很难分出Miles和这位Nelson先生的不同—他们连笑起来脸上的线条都相似得教人心惊,甚至连撼动我心神的感觉都一样。我得一再提醒自己Miles不笑时,那种执法人员冷峻的气质,而这个家伙有些类似“说客”般的邪气。

  “没错。他是我男朋友。”很简单地回答了问题,“我想我该走了。”我边说边往电梯移动。

  “谢谢你替我送信来。”他也跟来陪我等电梯,“你……很爱你男朋友,是吗?”电梯开门的时候他问我。

  “对!”我的答案和电梯门关得一样简洁有力。

  整整八小时的工作时间,那张名片在我手上转了不下数百次;除了忙医院的事把它扔进口袋以外,我一直思考一个问题:Miles和这家餐厅到底有什么关连?最简单的假设是他到这家餐厅吃饭,随手带回了这张名片。但这个假设很快被我推翻,因为Miles的文具中有“名片簿”这样的东西,而且他确实有利用。那个假设只能勉强解释名片的由来(而且还不一定对),并不能说明它被慎重其事地夹进备忘录的原因—它和Miles一定关系非浅。

  会是清理东西的人不小心夹进去的吗?还是这张名片真有什么特殊意义,甚至和那个不完整的神秘档案有所牵连?相较于Miles箱子里其他档案的完整和翔实,这个案子明显地有蹊跷;但是依Miles对事情的谨慎处理态度,他会任由一点疏忽让人窥得吗?不过他的空难事出突然,难保……

  想着、忙着,转眼间就到了我的下班时间。步出医院时和Nauder打了声招呼,他搂着小护士女朋友正要去吃消夜,腼腆地回了我一笑。Miles出事之后这个小男生(其实他才小我一岁)“关爱”的眼神让我益发厌烦,曾经挺不客气地回绝他不少好意,不过年纪轻复原快,我也乐见他“转移目标”,松了好大一口气。

  九点过一点,不早了,可是又离上床睡觉还有段时间。握着口袋里那张卡片,我决定趁现在到唐人街那家餐馆探探,即使是证明与Miles完全无关也好,这个不早不晚的时间正适合我去东瞧西看而不引人注目。不知道为什么我至今仍旧把Miles视作我生活的重心,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某些行为实在荒谬—例如打算夜探龙蛇杂处的唐人街,但是又做得理直气壮—因为它和Miles有关。固执的源头?也许芬说得对,我是个一旦付出真爱就无法回头的人;但我总觉得我的爱尚未逝去,我是指—我“希望”Miles还在,甚至能自己感觉到他的存在……老天!我想我该去看看精神科了。

  九点多的纽约市,路上已经难得看到行人了—谁都知道纽约的治安有多差。我开车从上城到下城,走的是有名的百老汇大道,散场剧院的人潮把我堵了一阵,也把入夜的时代广场的恐怖驱走了些。我更不敢绕道走小路小街,那里头的死亡数字够吓人了。一路飞车到中国城,比正常时间少了将近一倍。

  大部分店都已经关门,灯火通明的是那些不变的水果摊。我按着名片上的地址寻到了那家缩在角落里小小的、不起眼的中国餐馆;我没记错,门上挂着大大的“结束营业”。我伸手去推了推铝制的玻璃门,锁住了。倒退几步往上头看,二楼紧闭的窗户透出了一点若有似无的光线,有几个晃动的影子—里面有人!凭这点我就不打算打退堂鼓,非得进去瞧瞧我才甘心。餐馆紧邻着小巷,一般都会有扇后门开在巷子里,我没有多想就一头晃了进去。

  少了路灯和招牌,小巷里暗得教人汗毛直竖,颇有恐怖片中爆发事件的气氛。我小心地边走边东张西望,手在大衣口袋握紧从车上随手拿下来的小刀,准备随时应付突发状况。后门是有,不过还是锁住了,我停在门口开始思考是要走回前门用发夹弄开玻璃门上的锁,还是找个重物来撞开面前这个好像不怎么牢靠的门。

  我就知道不该放松紧戒的!当我双手抱胸望着小巷出口,盘算我开前门的速度够不够快到不引起别人注意时,一双大掌已经无声地捂住我的嘴,扣住我的腰,把我拖进刚刚我想用东西撞开的那个后门里。

  我用自由的双手和双脚拼命向后勾、向后踢、向后捶、向后踹,被捂住的嘴也努力地想叫出声。这时候熟练自如的空手道竟一点儿也发挥不出,我只能尽力扭动全身,想办法摆脱这家伙的钳制。我打倒他了!我确定!他被我用肘关节狠狠顶了好几下。但他只是停顿零点零……零一秒,依然毫不放松地把我拖进门内那个灯光幽暗的厨房,用他的脚踢上门。我的声音总算发挥了一点作用,不过还是些哼哼啊啊的怪声,奋力挣扎也没有停。但是,这时候,一个声音让我冻结在当场,无法动弹!

  那双手的主人说:“别叫!Kay!是我!别叫!”

  我所有的动作霎时静止,甚至感觉血液凝固了一刹那,接着我开始在脑中急急地搜索任何一个知道我叫Kay,而用Miles的声音说话的人……慢慢地,我拿开捂在嘴上的那只手—握住它的感觉熟悉得教我害怕,静静地、缓缓地、不敢置信地转过身,迎接一对我为它们哭过、笑过、醉过也气过的深蓝色眼眸……

  我的嘴无声地吐出一个字—Miles。

  不敢动、不敢出声、不敢眨眼,我深怕一个失神,他又会像他的出现一样,莫名其妙地消失,那可能会让我崩溃!

  我迟疑地伸出手,很轻、很慢地抚上他的脸,沿着那陌生又熟悉的轮廓游走,他的浓眉、他俊挺的鼻梁、他的气息、他的温度……天哪!他是真的!!Miles活生生地就在我面前;他带笑的蓝色大海中,映着睁大眼睛一脸惊喜和不信的我。

  忍不住眨了一下眼,才发现不知何时蓄满了眼眶的泪水,已经趁着这一眨滑满了双颊,我和自己约定过不再流的泪。

  他没有消失;我吐出憋了好久的一大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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