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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手又自然搭上这个多事人的手臂,往门口走时瞄到芬给了我一个鼓励的微笑,也懒得和她说什么,暂且让她安下心也好。其实我自己也挺担心,第一次爱情出错就有点像不想活了,那下次怎么办?或许我这辈子再也不敢真心去对待哪个男人了!算了!先回家拯救我酸痛的脚趾要紧。不过,有一件事我真的很好奇……

  “你到底注意我多久了?”取过放在置物间的东西,在门口穿上大衣,等泊车小弟把我的车开过来时,我问这个奇怪的好心人。

  “很难不去注意一个高贵典雅的东方佳丽,从舞会一开始就板着一张脸,拒绝所有的邀舞,而只是站在长桌边拼命喝鸡尾酒,吃东西。”他笑着告诉我;我好像看到Miles的脸和他的重叠在一起,老天!一定是酒喝多了。

  我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没说话。

  “穿不慣高跟鞋?这是我对你今晚的表现唯一的猜测。”

  “嗯。我穿了高跟鞋就不太会走路。”

  “这很正常。我也试过,我很想知道她们是怎么在上头保持平衡的。”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我。

  很难不去想象一个大个儿男人努力想在细细的鞋跟上踏稳脚步的样子……我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心情变得好多了;也许这一晚还不算太糟吧!

  车开过来,我向这个很像Miles的好人致谢:“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你是个很棒的家伙,祝你今晚遇到个美丽佳人!”

  “不客气;我想,我已经遇到了。”他执起了我的手印上一吻,很不可思议的,竟引起我心里一阵悸动,这是不是太……

  在我把车开走之前,他又敲敲我车窗,告诉我一句话:“不管你心烦的是什么,记住,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我纳闷地开走车,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意思。

  回到宿舍已经不早了,我卸掉百年难得一化的妆,在热水里泡了好一会儿僵硬的脚趾。把芬交给我的“神秘礼物”—一个大大的纸袋捧上床,打算来个睡前惊喜。

  从纸袋里抓出一本硬壳的大本子—高中同学录,我急急地开始翻找我熟悉的身影;Miles和芬都是当届的热门人物,几乎大半的照片都有他们。我弯着嘴角一页页翻过去,看着那个稚气未脱的Miles领科学奖、领校队最佳球员奖、当选年度校园王子……最后翻动的手指停了下来.

  那是我们那一伙人的合照,在某个已经忘了名字的篮球场拍的,大伙儿一起去帮Miles加油.那一天他意气风发地赢了球,咧着大嘴笑着把我搂在身前,照片下面龙飞凤舞地签了几个字:

  A Lost Dream Miles Douglas

  失落的梦?不知道Miles指的是他的年少青春,还是懵懵懂懂的年少情怀?不过他大概作梦也没想到,十年后我们还会重逢在这个我们相遇的城市,以完全不同的身份、心情和想法再作了一次彻彻底底的相知、相惜、相爱、相守。

  纸袋里还有东西,我在掏出来的一瞬间僵在那里无法移动。

  精致的雕木框里摆的是一张很美很美的照片,角度、灯光都取得恰到好处;一株好大的圣诞树前,普罗米修斯像的正前方,一个英挺的男子刚刚把跌在地上的女朋友拉进怀里,她挤着笑容,一脸怪相地在向男朋友抱歉:“Miles,我已经老到不适合这么剧烈的运动了……”

  我从来不知道我们眼神中交换的宠溺、爱娇、温柔和绵绵意是那么明显、那么柔和、那么美,比每一帧海报都来得真,来得扣人心弦,即使拍摄者不是像Josh这种提名普立兹奖的大师,也很少有人会错认那种“我的世界只有你”的眼神。

  也许这样就够了!我已经何其有幸和这个真心相待的男子拥有同样的一段生命,或者是老天觉得这样就够了?!

  拥着一个个对我笑的Miles,和一颗满足的心,我一觉到天明。

  第二天下午才有班,我赖到十点多才下床,还在洗脸时,电铃声就响了。我匆匆在脸上泼泼水就赶去应门。

  Rose站在门外,一手挽着Emily,一手捧了一个木制的小箱子,箱子里有几个档案夹和一些类似办公室文具的东西。

  “嗨!Emily,”我先朝昏昏欲睡的小女孩打了招呼,“嗨!Rose,有事吗?”

  “地检署今天把这些东西送来给我……”Rose用细细的微弱声音告诉我;我忽然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了。

  “Oh……Rose……”我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我没事!只是又开始有些伤感;你知道,他真的是一个好哥哥……”她揉了揉红通通的鼻子又说道:“我觉得你比我更有资格拥有这些东西!”说着,把箱子塞到我手上,毅然决然地向我一瞥,回头驾车离去。

  我呆呆地捧着箱子回到房子里,小心翼翼地翻了翻里头的东西。档案夹的内容里几件处理中的案子,没什么特别。其他的文具、留言、零零碎碎的小纸片、很多很多报告、插着各种笔的笔筒……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东西。Miles离开的时候是耶诞假期,桌上放着新旧两本备忘录,我随手翻了翻,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名字在上头;带Kay去Bob’s、带Kay去看the fantastics,有时候只是简简单单地写了“Kay”。新年度的那本我出现在情人节,刚过去不久;Miles在二月十四日那一格写了“Kay”,还用红心框了起来,可惜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计划了。

  大略浏览过整个箱子的东西,手上的电子表正好响起整点的哔哔声。十一点钟,离我的上班时间还有两小时,不急。我慢慢地把散在地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收回箱子里;我能保留的Miles,也只有这些了。

  在放最后一个档案夹时出了点小意外,一个黄色的档案里滑出了几页,和一封封好的信。我打开档案打算把东西归位,却发现大有玄机。那是个没有名字的档案,内容是一个已经判决的诉讼,关于股市的内线交易案;被控涉嫌的是华尔街一个有名的财团负责人,手下有好几个企业,我常在报纸的金融版和社交版看到他;这家伙最后因为罪证不足而无罪开释。档案并不完整,只有部分的开庭记录和简报,还有那封信。信封上的收件地址是那个财团总部,收件人写着Charlie Nelson,连邮票都贴好了,不晓得为什么没有发出去。

  弄好档案后我放回两本备忘录,旧的这本露出了一角小纸片,我翻到夹纸片的那一页看个完整。那是张中国餐馆的名片—金凤餐厅,我好像在唐人街见过这个名字,但记得已经结束营业了。夹名片的那一页—这算巧合吗?—是那个内线交易案宣判的日子。

  看起来这像是个很平常的案子,但直觉告诉我没这么简单。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我把东西收拾进箱子,留下信和名片,先弄点东西给自己吃,换套衣服;如果动作快一点,我还来得及在上班前跑一趟华尔街,我打算自己把信送去,再看看能挖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到了大楼我才想到现在是人家的午餐休息时间,恐怕是挖不到宝了。没想到上了七楼一片乱哄哄的,一大片墙上不断闪动着红红绿绿的数字,电话声、叫嚣声、报价声不绝于耳,没有人在意现在是午休时刻了。这就是信封上载明的地址—一家证券交易所,以它和Miles的案子的相关性来看,我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似乎没有人有空停下来让我询问一下。每个经过我面前的人都匆匆忙忙地赶向他们自己的目的地;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好打断离我最近这张办公桌主人讲的电话了。

  “抱歉,我……”

  “什么事?”那人手捂住话筒,询问性地看着我。

  “我找一位Charlie Nelson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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