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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唐母叹了一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也该为欢欢找个娘了。”

  “何必?现在这样不是挺好?”他垂眸淡然一笑。

  就算忏无的亲娘永不出现,以无言对他的关爱程度,就足以弥补他无娘的遗憾了吧?

  “无言终究不是欢欢的娘,她也永远不可能会是吧。”唐母曾私下问过无言,是否愿成为欢欢的娘,但她十分断然的摇头拒绝了。

  “这我知道。”唐谦君勾唇一笑,心却苦涩难言。

  “既然知道,就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啊!”

  打算什么?他苦笑了下。

  心里头老缠绕着两个女子已经够惨了,难道娘认为无三不成礼;还要再找一个来凑数?

  唐谦君摇头起身,面对亭台边的池塘迎风而立,静望着被春风吹皱的一池春水。

  “娘,这样就很好了,真的。”曾经沧海难为水,他的心再也禁不起无情春风的吹折了。

  “唉,我就知道!”唐母亦无奈的摇头。

  当无言再度回到唐家时,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了。

  虽然无言回来她很开心,只是儿子苦在心里,她这个当娘的看在眼里……真恨当初为何要将儿子生成一个多情种……

  “若当初没收留无言,我的儿子今日会快乐些吧?”唐母喃喃的走出亭台。

  “娘?”听得唐母微带怨怼的言语,唐谦君陡然回望着娘亲的背影。

  “娘,千万别怪无言,她没有错……”他闭眼轻叹自语。

  错的是他枉作多情误前缘,忏对无名和无言……

  地方父母官并不好当。

  尤其是在这个民智未开、小老百姓连谁家的牛羊鸡猪踏过谁家的围篱,都可以告上衙门的小城镇里。

  像他目前手中的这个案子——

  张四婶告刘老爹的公猪奸淫了她家的母猪,怀上了一堆小猪仔,让她养不起;而刘老爹则回告张四婶的母猪偷取了他家种猪珍贵的猪种,让他平白损失……

  天!这种事情也需要告上衙门吗?

  张四婶养不起那么多小猪仔,而刘老爹不甘猪种损失,那就生出来的那窝猪仔一人一半不就结了?

  唐谦君成天都在为这种鸡毛蒜皮公案给烦着,连夜里也在思索要如何公判个皆大欢喜。

  揉揉被这些啼笑皆非的案子给整得微微胀疼的额际,他端起案头前那又已温凉的茶水啜饮着。

  蓦地,窗外一阵夜风袭来,案上烛火无预警的一灭,让书房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过去多少个夜里,每当遇上夜风熄灭灯火,总会教他禁不住一阵心头怦动,心想着是不是无名终于出现?

  但每回,他总是失望的怔忡一整夜。

  随着一次次的希望,换来的一次次失望,到现在,他已经不会再为夜风灭烛而感到心头怦动了。

  唐谦君轻叹一声,凭记忆找着了打火石子。

  “谦君……”

  一声从不曾由他脑中淡去的轻喃在他身后响起,惊得他身一僵、手一松,打火石子由他手中滚出,掉落在地,只听着打火石于喀喀的滚动声,填补了这一室教人窒然的寂静。

  黑暗中的默然持续了良久,直到街上敲起了三更鼓,唐谦君才有能力自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

  “是你……无名……”他艰涩的开口,但没回头。

  她终于肯来见他了。

  “无名?”她喃念了声,跟着幽幽说着:“是……我是无名。”

  “为什么?”他怅然问。

  曾经想过千万次,若无名再度出现,他该跟她说些什么,但真到了此刻,所有的心绪千言,只能化为这最哽压他胸口的三个字。

  她轻轻的吸气声在黑暗中悠悠散着。

  “我以为……那是你需要的,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一个没娘的孩子?”

  她以为这是他需要的?

  没错,唐家是需要继承血脉的香火,但她只知给予,却不说理由、不现踪迹,对孩子、对他——会不会太残忍了?

  “或许,我错了。”她低声叹道。

  是的,你错了。唐谦君同样在心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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