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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第四章

  真相大白,有人在家闲到发慌,狐群狗党来约,就去了,结果不管是狐还是狗,全都是标准银样枪头的京城阔少,表面威风凛凛,呼啸过街时颇引起众人注目,但真的骑射之际,却全是绣花枕头,一点用也没有。

  乱射一通的结果,就是策马跑在最前面的雁靳辰倒楣遭殃。

  “你何必跟那样的人混?”来帮他拆线,换药时,柳绿霏忍不住出声责备,“京里不是没有能骑能射的好手,东城水巷附近,住的都是兵部的人,门缝里扫扫都能扫出一堆人陪你骑马射箭。”

  "你以为我这种当过反贼的,能靠近兵部吗?”再度回复生龙活虎的雁靳辰,这会儿能回嘴了,没好气地打断他:“而且你别忘了先前的事——”

  除了他的背景堪虑之外,全京城都知道,先前雁靳辰还想抢兵部江参将的老婆,深仇大恨不过杀父夺妻,那件事闹过之后,兵部上下一心都合力讨厌雁靳辰,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人家江参将现下正和爱妻远在天边,夫唱妇随地合力镇守北漠,他却仿佛困兽被关在这繁华京城,若不是日子无聊透顶,又怎么会答应那班纨绔子弟,又有谁会来找他?

  “你干嘛跟人家争老婆呢?挺不君子的。”柳绿霏嘀咕,“难道就没有别的兴趣了吗?”

  “比如说呢?”雁靳辰很不爽地反问,“我没有读过什么书,要我济世救民,那是不可能的。还是要我回头当马贼?更加不可能,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看,稍有动静,立刻直报朝廷,这种日子无聊透顶,你要是看不过去,大可帮我找点正事做。”

  柳绿霏听了,有些后悔自己说错话,她早应该想到这一层的,为何还要提兵部?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慢慢了解雁靳辰的境遇,一切只能说造化弄人,而今他虽然是锦衣玉食,却如同被软禁,如此处境到底是好是坏,加她也不确定了起来。

  “你若真无聊城这样,那…下回你到医馆来,我不赶你走就是了。”她带点歉意地说。

  这可是大大的进步!从一开始的冷淡,无视,到中间的不耐烦,一直到此刻的让步…

  就这么一句话,让他不由自主觉得一股喜悦像泡泡一样偷偷冒上来。

  对于这个聪明又冷静的大夫,他有种难言的孺慕;瞧她个儿小小,不甚起眼,但她思索难题时的细致侧脸,想到答案时杏儿眼闪烁的光芒,用对了药方时嘴角的一抹微笑,对病人一视同仁的专注神态…都让他忍不住要盯着他,样样都细细地看,再小的细节都不想放过。

  可是,不能让她知道,就像设陷阱抓鸟一样,表面上平静无事,但私底下要谨慎接近,不可妄动——

  所以雁靳辰故意抱怨,“什么?你想要我负伤之身还到你医馆去?你这大夫到底是怎么当的,不能来这儿帮我换药吗?”

  “你这伤口早就好多了,换了平常人,走路行动都没问题,换成是你,我猜还可以骑马射箭,干嘛老要叫我来这儿?”柳绿霏嘀咕了几句。

  “我在自家里,才方便脱衣给你看嘛。”他故意压低嗓音说。

  雁靳辰的肩伤以神速复原,果然像野兽一般,换药的时候,他大喇喇地把上衣脱了一半,想看闺女大夫害臊脸红的模样,这贼心却落空了,因为,柳绿霏根本连眉毛都不挑一下,就迅速动手帮他换好了药,眼里完全只有伤口,没有其它,对他精壮剽悍的身材根本没有多看一眼。

  她柔软的素手轻抚过他的宽肩时,他仿佛被会扎了一下,震了震。

  “还会疼?”大夫的口吻是很权威的,“照说伤口都愈合了,应该只会发痒才对,该不会是有化脓吧?”

  说着,指尖在他肩上游移轻按,一面问他哪儿疼,那种又麻又痒,像针尖轻刺皮肤的感觉,雁靳辰也说不上来,结果居然是他沉不住气,粗鲁地挥开她的手,草草把衣服又拉好,跟大闺女似的。

  柳绿霏被他吓了一跳,睁大眼望着他。

  如此失态,是因为不想让她看到他身上的伤吗?可惜太晚了,她全看见了。

  他的肩上,背后,手臂都有旧伤痕,深深浅浅,交错纵横,有鞭伤,有刀伤,有箭伤,甚至还有被野兽较过的痕迹。

  伤好多,触目惊心。柳绿霏强持镇定,努力克制,才能保持表面的平静,不让内在的激荡的心疼被发现。

  他过去这几年,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其实,不难想像。

  下人都躲开了,偌大的花厅似乎变得太安静,静得让两人都心慌。柳绿霏掩饰似地走过去门口,探头看着架在廊上的火炉,上头有个瓦罐,正在温着帮他熬煮的药茶。

  大夫亲手倒了一碗,送过来给伤者喝,伤者没有多说,接过了碗,仰头一饮而尽。

  “这茶,有老鼠药的味道。”喝完了,雁靳辰才皱眉嘀咕。

  “你又吃过老鼠药了?”她给他老大的白眼,“不然怎么知道老鼠药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本来以为他会嘿嘿冷笑两声过去的,或是故意说些瞎话逗她;没想到雁靳辰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沉默了片刻,方道;“是,我是吃过老鼠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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