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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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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绿霏抬起头,表情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解释道:“老王爷这不是单纯的气喘。年纪大了身子虚弱一点,气节变化引发咳喘,这是有的;不过他应该是心头郁积不发,一牵动挂心之事,气血冲动,就难根治了。” 雁靳辰嗤之以鼻,“老头子的日子,过得还不够清闲优渥吗?有什麼是他的权势、钱财解决不了的?要是连他都还有事郁闷在心,那麼市井小民、贩夫走卒不都全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柳绿霏皱了皱眉,口气转冷,“我只是大夫,看到什麼就说什麼。老王爷有什麼烦心的事,这该问你才是,你何必质疑我?” “我只是——” “土匪般的把人硬是劫来了,要强迫我看病;正经看了诊,又不相信我的话。”柳绿霏越说越怒,“就是你们这些‘贵人’特别难搞!大夫又不是唱戏给你听的,还得让你们挑喜欢的才入耳?不相信就算了,我早说过,阁下大可另请高、高明……咳咳……” 说著说著,她自己也一口气转不过来,狂咳了起来。 见她咳得辛苦,雁靳辰伸手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嘴上一面还不饶人,调侃道:“你看看,这病别是过到你身上了吧,到时老王爷的咳症还没治好,你自个儿就先咳死了。” “咳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艰难地边咳边说。 “你先喘过气来再骂人吧。” 一旁急忙要端茶过来的总管,闻言,只能呆立原地,不敢上前。 这个失而复得的小王爷喜怒无常,加上野性难驯,一切规范礼法在他眼里全是无物,连老王爷都拿他没办法。下人颇有伴君如伴虎的恐惧,在雁靳辰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结果,柳大夫却一点也不怕,甚至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到底是年纪轻不懂事,不知死活呢,还是—— 而且,小王爷对著柳大夫,竟是如此和颜悦色! “茶为何不拿过来?”雁靳辰转头问。被他凌厉目光扫到的总管,心头猛然一跳,硬著头皮送上热茶。 喝了几口茶之后,柳绿霏总算顺过气,狂咳也暂时止了。不过她还是撑著头,双眸紧闭。深深吸吐了几口气,好半晌之后,才重新睁眼提笔,继续把未完成的药单写完。 雁靳辰不再多吵她,就靠在一旁,安静看她振笔疾书。一双闪烁奇异光芒的眼眸紧盯著她的一举一动,连一点小细节都不放过。 写完之后,她也不去理他,迳自招手让崔大夫过来,亲自详细说明了她的诊断。 “老王爷喘声连续,照你们说法呢,还日轻夜重;我见他手足清冷,脉迟无力,这是寒喘。要温肺降气平喘,你用了蛤蚧、沉香、五味子、北杏仁这些都不错。我另外加了两样,就是苏子跟白前。” 崔大夫连连点头。 柳绿霏停了停,想了片刻后,才谨慎地继续道:“不过这些都仅够治标,无法治本。老王爷的脉象积郁沉滞,根本之道,是要解郁去闷。让他心里放不下的事先解决了,心境一开,用药才会有全效。” “嗯,你说的,跟我想的,相去不远。”崔大夫捋著胡子,迟疑道:“只不过,要解决老王爷的心事……” 说著,书房内众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飘啊飘的,飘向雁靳辰。 王府众人都知道,老王爷挂心的,就是香火无继。好不容易儿子回来了,但眼看著自己风烛残年,别说孙子,连儿媳妇都没见著影子,成天就看雁靳辰逛青楼、访妓院,老王爷怎麼不急? 偏偏雁靳辰又特爱唱反调,根本说不得,一劝之下,天知道他会故意做出什麼事来气老王爷;也难怪老王爷会这麼郁闷了。 “看我做什麼?我又不是大夫。”果然,雁靳辰浓眉一挑,还是一副惫懒貌,老子的死活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似的。 “大家看著你,总有原因。”柳绿霏一双碧清明眸直视著雁靳辰,老气横秋地道:“我看老王爷烦心的,头一个肯定是你。你好好细想去。” 此话一出,别说是其他人了,连雁靳辰都稀奇地看著她。 这小女子到底以为自己是谁?居然用这样长姊教训幼弟的口气对他说话! “你现下能大声了?先前是谁跟病猫一样,连讲话都没力气的?” 柳绿霏不耐烦,“你烦不烦哪?抓我来看病时,也没管我是不是病人,这会儿又来假什麼好心?” 雁靳辰闻言竟大笑起来,笑声豪迈震耳。他的眼眸深处彷佛有金色的阳光跳跃,满满都是笑意。 “难得遇上你这麼饱学的大夫,连我的毛病都看得一清二楚。”雁靳辰故意说道:“看来我的坚持真是?对了,有你在,老头子大概还可多活几日,这可全是我的功劳。” 这回柳绿霏连回话都懒了,只是白他一眼。 在一旁的总管看他们谈笑风生,胆子也大了些,忍不住凑趣想拍个马屁,陪笑道:“都是多亏公子关心老爷——” 突地,笑语声戛然中止。就像弹著琴有人硬生生把琴弦给剪断,书房立刻陷入一阵令人发冷的沉寂。 “我跟大夫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半晌,雁靳辰缓缓地吐出一句,斜眼略瞟了总管一眼。 就这样,总管便觉得全身从头顶冷到脚底,彷佛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雁靳辰的语气冷,眼眸更冷,就像一把冰冷的利剑,可以刺穿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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