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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了好多次了,请你来出诊。之前都推说医馆来看病的人太多,今儿个你总没有办法推托了吧?”

  “我也说了很多次,明明有许多别的大夫可找——”

  “人都来了,不如就看看。”雁靳辰热心地说,一面已经半扶半推的把她架进了王爷府的宏伟大门。

  说是要她来看病,但被抓进去之后,却只是把柳绿霏一路送到东面的迎宾花厅休息。接著,川流不息的下人轮番上阵,热茶、点心应有尽有,人参茶、燕窝羹不晓得为什麼说来就来,还有婢女绞了把香喷喷的热手巾来给她擦脸,拿著镜箱要帮她梳头——

  这太荒谬了,她长这麼大从没给人服侍过!柳绿霏回头瞪著那几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婢女,戒备地问道:“你们……要做什麼?”

  “少爷吩咐要好好招呼柳大夫呀。”婢女回答的嗓音像唱歌一样,手上也不停,梳头的、擦脸的、奉茶的、劝点心的,热闹得很。

  “等等……”她被烦得都头痛了,“你们……少爷呢?叫他出来说话。”

  “少爷去换衣服,外衣不知道怎麼弄脏的。”

  “是呀,还发臭呢!可惜了那件孔雀线精绣的外衣!”

  把她们少爷外衣弄脏弄臭的始作俑者,可不就正坐在大厅正中间、众人的面前?柳绿霏当下有点心虚,语塞了。

  也因为柳绿霏对下人都非常客气——再怎麼说,太医馆在皇宫里也不过是比较高级的下人罢了,下人只是听话行事,她深知个中辛酸艰苦。对底下的婢女仆佣们作威作福有什麼好耀武扬威的?

  所以她很忍耐的坐在那儿任人摆布,一直忍到换了乾净长衫,潇潇洒洒的雁靳辰出现,才把一肚子怒气全都发在他身上。

  “你这是干什麼?没王法了吗?要抓人就抓人?”她一双眼儿瞪得圆滚滚,杀气腾腾。

  雁靳辰微微一笑。含笑的眼眸上下巡视著她。嗯,脸色好些了,也有力气骂人了,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想想也真好笑,柳绿霏跟他非亲非故就算了,她自己还是大夫,若真的生了什麼病,把她劫到王爷府来,又有什麼用呢?

  但谁要她之前娥眉轻颦、苍白虚弱的模样,勾动雁靳辰心底深处莫名的阴暗记忆。一时的冲动无法抑遏。他一向凭著本能行事,想要的就夺取,想做什麼就行动——

  她还在怒瞪他,而他还在咀嚼自己这一股难以解释的冲动,一时之间,花厅里鸦雀无声。

  柳绿霏本来就不是乱发脾气的人。倒不是没?脾气,而是很清楚使性子也无法解决事情。眼看这彪形大汉杵在门口没打算开口解释了,一副“我就是掳你来了,你能拿我怎样”的土匪样,她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秀才遇到兵,就是这样。秀才只好自认倒楣。

  “算了,不跟你罗唆。”她简洁地说,“老王爷呢?让我去看看吧。”

  老王爷的病确实不轻。

  下午时分,外头艳阳高挂,老王爷的房间却依然阴暗。门窗紧闭,织锦的帘幕一层层,紫檀木的厚重家具一件件,多宝槅上摆满了贵重摆饰,照说应该是富丽堂皇的,此刻看起来却无比的阴沉。

  房间深处的锦榻上,已经瘦得皮包骨的老王爷正合眼昏睡;呼吸之间有病人方有的浓浊臭气,喉头呼噜噜的显然是有痰。柳绿霏一点也不在意,细细打量老人的面容,小心执起那满是皱痕的手,把了一阵子脉,甚至俯下身,凑鼻闻了闻,还倾耳细听他的呼吸。

  她就这麼慢条斯理的磨了快一盏茶的工夫,方才离开病榻前。

  下人见大夫准备离开,便赶著过去要把床帐重新放下,却被柳绿霏制止了,“别放,先敞著透风一阵子。”

  “可是先前府里的崔大夫交代说,风寒不可再受凉——”仆佣有点傻住。

  柳绿霏冷笑,“什麼风寒?有治风寒治了大半年还治不好的吗?崔大夫在哪儿?”

  人已经找来了,一把山羊胡、两鬓全白的崔大夫少说也有六十岁,他瞪起眼望著面前的纤纤少女,怒问:“你这小丫头,敢情是质疑我的诊断?”

  温软嗓音不疾不徐,她慢吞吞回道:“这可没有,只是有些问题请教:王爷这一向可有夜咳?平日可会喘?用了哪些药,又吃了多久?”

  大夫就是大夫,正色问诊时,一双明眸流露出凛然不可犯的神色。虽是女流之辈,长得又纤细文弱,神态中却有股聪颖大度之风。别说崔大夫了,被问得收起小看之意,还让站得远远的雁靳辰忍不住要盯著她的一举一动,移不开视线。

  细问过崔大夫、王府里的总管等人之后,柳绿霏被请进了一侧的书房。她要了纸笔,在窗前桌上写起了诊断与药单。边写边想,凝神细思,写写停停。

  雁靳辰后脚便跟了进来,随意地靠在用整块花梨木雕出的宽大书桌边,一面看她写字,一面闲聊似地开口撩拨——

  “如何?已经不行了吧?剩多少日子?”口吻还挺迫不及待的。

  “我没有兼职算命,哪知道还剩多少日子。”她简洁地回答,连头也没抬。

  “那麼……到底是什麼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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