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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救了不是吗?”

  “如果救不了义父,我宁可就此葬身谷底粉身碎骨。”在绝望之余,他咬紧牙根闭了闭眼。

  闻言,木荨织粉脸气煞,倏地转白。“你的意思是,我本不该救你,该让你被万兽啃咬,甚至尸骨无存?”

  “你是该这么做。”放弃了生的权利,蔺明争态度一转,变得淡漠,合眸泛出冷削幽光。“我活在这世上只是多余,只是累赘,拖累了义父一家,也害得义父中毒,再无颜偷生。”

  “人的生死本就无常,何况我根本不懂毒,如何救你义父?”

  “木老神医总有留下医书抄本供你学习。”

  “你……”她气得浑身发抖。“好啊,你想死我就成全你,伤也甭医了,就放着给它烂吧。真受不了的时候,我会赏你一把刀子自我了结的!”语毕,气冲冲地拂袖离去。

  他糟蹋自己的苦心也就算了,竟还强人所难要她去救另一个人。

  这算什么?买一送一吗?简直莫名其妙!

  在这同时,蔺明争落拓颓丧地合上眼脸,脑中思绪乱奔。

  生与死,仅仅一线之隔。

  求生,为义父;求死,也为义父。

  人云医者自有泱泱风范,但这女子却丝毫不为所动,他该怎么办?

  两者皆为救命恩人,可恨他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啊。

  第二章

  千岩万壑,峰峦竞秀,石峦层叠,曲径深幽,蜿蜒小道隐于密林野花中。

  苍松老柳劲枝舒拔,古榆巨款冠如伞盖,林间偶有麋鹿出没,谷内景色依附地势起伏变化万千。

  踏石径,跨石桥,耳畔水声哗然,水瀑白练如飞。挺拔高耸的石壁环抱池岸,清流碧潭有转红枫树环绕,绝世谷内触目所及景色皆宛然如画。

  身着天蓝色绕襟深衣的木荨织,伫足于红枫飘零的树下,青丝随风微扬。她仰首凝望这片山水美景,一向无忧无虑的澄眸此刻怏怏不乐,为着对岸屋里的顽劣男子感到气恼,感到忐忑,感到没来由的挫败。

  “如果可以置之不理,那就好了。”她喃喃低语,莲足沉重地踅回小岛,重重拍开那扇半掩门扉。

  正如她所预料,他再度陷入昏迷中,面容枯槁,不见血色。

  行至床榻旁,黑眸染上轻愁。自恃一身傲骨的她,这回可碰上个敌手。

  忍不住蹙眉摇头。

  “别人的命僖得你如此逞强?我也救了你,你怎不为我想想?”兀自叹了口气。看来她是别无选择了。

  切脉完毕,她以手代针刺激穴道、经外奇穴、阿是穴、经络循布路线。平而揉之,按摩结合,具调节阴阳功效,因而引起穴位组织酸麻起变化,进而使生理渐顿的自然机能复又开始调节,促进血液循环。

  须臾,在黑暗里来回寻觅光明的蔺明争,在浑噩中缓缓回醒。

  睁开两扇沉甸的眼脸,头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她冷若冰霜的清妍容颜,以及毫无温度的覆雪澄瞳。

  “为何还要救我?”他气息薄弱地吐纳。

  她将被褥盖至他颈项,长眼睫半掩神采。“不论救不救你义父,你这条命都是我的,所以,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她不愠不火地道。转身到桌边提壶倒了杯茶水。

  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却赫然发现她折回床榻前,动作轻慢地扶住他的后脑,一点一滴喂他喝水。

  这一瞬间,只觉腹中凉飕飕的,发出翻搅之声,且似有一股浊气下沉,换得精气上升。

  “这是什么?”他沙哑地问。

  “枫浆水,有活血补气的疗效。”简明扼要地答完,木荨织让他安躺回枕上,兀自将杯子托在掌心,视线放在杯沿的圈线上。

  “你不必浪费心力在我身上。”

  “你听好了,我不想收拾你的尸体,所以,我还是会将你医好,直到你可以走出这扇门为止。”

  在鬼门关前数度经历死亡挣扎后,他已无心再与她争辩。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怅惘委靡的黑眸尽掩,脑中思潮模糊,再理不出个头绪。

  她定定地望住他,突然开口道:“我叫木荨织。”

  “什么?”他有些怔忡地稍抬目光。

  “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不是吗?”长睫毛骄恣一扬,柔瓷般的肌肤泛着蜜色光泽,语气里多少透露着几许自负。“木荨织就是我的名字。”

  隐去错愕表情,他漠不关心地嗯了声,心底却细细咀嚼起这个名字。

  她喊木济渊为师父,却又继承了他的姓,莫非她也是个孤儿?抑或自小让木济渊收了当徒弟?

  如果他没有记错,她说自己刚满二十而已,这年纪尚属年轻,没理由就此耗在这山涯水涧边,一辈子不接触人群。

  思及此,心中不禁再度燃起一簇希望火苗,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既然自己尚且伤重待愈,何不利用这段时间另想法子说动她?

  “你心里是不是正纳闷着,何以我姓木,却又不是木济渊的女儿?”无须探测他神情变化,木荨织怎会不明白他的沉默由何而来。

  蔺明争刻意淡漠地掀唇冷笑。

  “这疑问不难解释,你若不是孤儿遭他收留,就是家中贫苦,不得已只好离家拜师学医。”

  “猜中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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