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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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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朱培德纠正着:“什么自己呀,不要呀!你的中文全丢光了!” “哦!”丹荔恍然大悟似的说:“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我怎么记得住呢?谁有爸爸那么好的记性吗?中文英文都懂那么多!”她用手敲敲头,像背书似的喃喃自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能再忘记这两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朱培德忍不住笑了。“好了,丹荔,别跟我演戏了!”他笑着说:“我看我拿你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决定要在罗马住下去了,是不是?” “嗯。”“你准备‘独立’了!”朱培德睨着女儿。“那么,也不用我给你经济支援吧!”丹荔扬了扬眉毛,噘了噘嘴。 “我也可以自己去做事,只要你忍心让我做。”她说:“对面那家夜总会就在招考女招待!是——”她拉长了声音:“上空!”“丹荔!”朱太太叫,也笑了。“我看我们是前辈子欠了你的!真奇怪,就想不通,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刁钻古怪的女儿来!”朱培德决心妥协了。“好了!丹荔,你要住下就住下吧!学钢琴就学钢琴吧!钱呢?我这儿有的是,你拿去用,我可不愿意你用那个男孩子的钱!我知道读那家艺术学院的,都是些有钱人家的风流子弟!丹荔,你心里有个谱就好了!” 丹荔抿了抿嘴唇,不说话。 “丹荔,你仍然坚持不愿我见见这男孩子吗?” “爸,”丹荔垂下了睫毛。“你知道我的个性,现在你见他,未免太早了。而且,你……你那么忙。他呢?他也忙。” “忙得没时间来见我,只有时间见你?” “培德!”朱太太喊:“你也糊涂了,人家见你女儿是享受,见你是什么呢?好了,我也不坚持见他,咱们这个女儿没长性,三天半跟人家吹了,我们见也是白见。” “可是,”朱培德说:“女儿为了人家跑到罗马来,这个人是什么样儿我们都不知道。” “你们见过的嘛!”丹荔噘着嘴说:“上次来罗马,在博物馆里画‘掳拐’的那个人。” “掳拐?”朱培德搜索着记忆。依稀仿佛,记得那个高高壮壮,长得挺帅的男孩子。“掳拐?我看,他正在掳拐咱们的女儿呢!”一句笑话,就结束了父女间的一场争执。于是,就这样决定了,丹荔留了下来,朱培德夫妇当天下午就飞回了瑞士。到底是受西方教育的,朱培德夫妇对女儿采取的教育方式是放任而自由的。晚上,在这公寓里,当这一幕被丹荔绘声绘色的讲给志翔听的时候,志翔反而不安了,他微蹙着眉头说: “小荔子,我倒觉得我应该见见你父母。” “为什么?”“告诉他们,我并不想‘掳拐’你。” “可是——”丹荔睁大眼睛,天真的望着他。“我却很希望你‘掳拐’我!”“哦,小荔子!”志翔热烈的叫。“你真不害臊!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坦白,这样热情的女孩子!” “爱情是需要害臊的吗?”丹荔扬着睫毛,瞅着他。“你以前的女朋友,都很害臊的吗?” “信不信由你,”他说:“你是我第一个女朋友!我的意思是说,第一次恋爱。”“真的吗?”她问,眼光迷迷蒙蒙的。“你知道你是我的第几个男朋友?我指的也是——恋爱。” 他用手压住她的嘴唇,脸色变白了。 “不用告诉我!”他说:“我并不想知道!” 她挣开他的手,坦率的、诚挚的看着他。 “信不信由你,也是第一个。” “是吗?”他震动了一下。“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有很多很多男朋友!”“没有一个认真的。”“是吗?”“是的。最起码,没有一个能让我从瑞士跑到罗马来!” “并不包括有没有人让你从罗马跑到瑞士?或巴黎跑到汉堡?或香港跑到欧洲?……” “你……”她抓起手边的一根皮带,对他没头没脸的抽了过去。“你以为我是什么?全世界跑着追男人的女人吗?你这个忘恩负义、没良心的大傻蛋!你欺侮人!你……”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推倒在床上,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唇。“小荔子,总有一天,我要见你的父母,我逃不掉的,因为我要你。”她轻颤着。“如果你对我真有心,等你放暑假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回瑞士去见他们。现在,你们见面是不智之举,因为你们都没有心理准备。”“暑假?”他愣了愣。暑假有很多事要做,暑假有很多计划,暑假还有威尼斯之旅,暑假要去打工…… “我知道没办法让你抛弃你的功课,”丹荔体贴的、屈服的说:“我只好迁就你。有什么办法?也算——我命里欠了你的!”暑假?暑假还是个未知数呢!志翔怔着,面对丹荔那张已经委曲求全的脸,他却说不出话来。 夏天不知不觉的来临了。 志远这一阵都很忙,为了想要挪出十天左右的休假,他只得拚命加班,拚命工作。但是,他却做得很愉快,想到即将来临的暑假,和他计画中的假期旅行,他就觉得浑身都兴奋起来。威尼斯,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去过威尼斯了!旅行,也不记得多久没有旅行过了!他像个要参加远足的小学生一样,想到“旅行”两个字,就精神振奋而兴高采烈。 但,就在这种忙碌的日子里,志远也没有忽略掉志翔的变化。首先,他变得那样不爱回家了,常常,志远下班回来,志翔还没回家。其次,志翔越来越容光焕发而神采飞扬,早上,志远在睡梦朦胧中,都可以听到他吹口哨或唱歌的声音。第三,他开始爱漂亮,注重自己服装的整洁,每天刮胡子。而身上常染有香水的味道。第四,他的雕塑品精巧而完美,三月中,他完成了第一件铜雕,是一个少女与一匹马,少女倚在马的旁边,用手环抱着马的脖子。四月,他完成了第二件铜雕,是一个全身的少女,短发,赤足,短裙子,带着满脸欢愉的笑。五月,他新开始的作品正用黏土在做粗坯,那作品又是个少女胸像——这些作品中的少女,都是同一个模特儿;短发,小小的翘鼻子,薄薄的嘴唇,尖尖的下巴,一脸调皮、野性、而欢乐的笑。 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了一个目标,志远心里越来越不安。他总想找机会和志翔好好的谈一谈,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志翔在逃避和他谈话了。这天,是高祖荫的生日,志远破例请了假,在高家吃晚餐。事先,志远已经一再提醒志翔,务必要早一点到,但,志翔仍然迟到了,当所有的菜都放上了桌子,志翔仍然没有人影,志远开始冒火了。“忆华,咱们不等他了,再等菜都凉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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