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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总之,先缓两个星期,这段时间盯紧安帼豪的行踪。他势必会找上林小姐,不管是安抚,还是协商分手,如果林小姐再要求个‘临别秋波’,留下证据的话……你就稳赢不输了。”

  “知道了,阿叙,如果我赢,你一定要来帮我。”

  帮?他对政治不感兴趣,他只对打压安家有莫大乐趣。

  挂掉电话,再看一眼电视里,红着眼眶的安帼豪,他已经没有印象,不知道当年父亲面对镜头时,是不是也像他这般无辜压抑。

  关掉电视,安凊叙拿出琴盒,心里想着,隔壁的朱苡宸是不是又捧着一杯黑糊糊的东西,贴在墙壁上倾听?

  阿朱……可惜她身上没有几个类似家暴留下的青紫,不然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喊她阿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太好,在拿起小提琴的同时,他竟然有一股冲动,恨不得去敲开她家大门,亲自为她演奏。

  然,当他握上门把时,又垂下双眉,这算什么,分享?

  他的痛苦不需要旁人分享,快乐自然也不需要。

  松开手,叹口气,他打算回原地拉琴,但像是很有默契似的,门铃在此刻响起。

  她来了?带着两杯黑糊糊的“维他命B群”?他没有刻意露出微笑,是脸部细纹自己做的主,自动摆出一张喜悦表情。

  他打开门,朱苡宸虚弱地扶着门框,满脸潮红,发肿的双眼几乎睁不开,她试着勉强挤出笑脸,用沙哑的嗓音问他,“对不起,你这里有没有伏冒热饮?我快不行了。”

  吃伏冒热饮就行了吗?那么满街的诊所,医院用来做什么?

  他不是多事的人,绝不会插手与自己无关的事,她不过是邻居,不过是刚好小名和那令他牵挂的邻家妹妹相同,他不需要多事。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过好几个回合,然后转身,去拿感冒药来给她。

  她半眯着眼,说一声谢谢,没有敷衍,是真心诚挚的感激,接着转身离开他家。

  他并不想多作挽留,但是关上门……

  关上门之后呢?他应该去拉小提琴,应该去做该做的事情,不应该站在门边侧耳倾听,试图听取那个女人的动静。

  隔壁的大门打开了,他听见。

  砰,重物坠地声,他也听见了。

  想也不想,他直接冲出家门,果然,笨阿朱倒地不起。

  如果不是他顺手带上自己家的门,却忘记把钥匙带在身上,如果不是她昏得很彻底,如果不是他的家庭医生正好在附近……他绝对无法忍受在这样的屋子里待上三分钟。

  脏,乱,没有秩序。

  这不是房子,是垃圾集中场,安凊叙不晓得在这里,怎么能够安然存活。

  朱苡宸住处的沙发,柜子,桌面……所有平整的地方通通堆满书籍,地上放眼所及全是空瓶,空塑胶袋,她的工作应该不是什么政治研究,而是资源回收。

  他怀疑,如果这个时候来个六级地震,他和她会不会双双被埋在书本底下,现代版的焚书坑儒就此传开。

  他抱她进屋时,根本不晓得该把她放在哪儿,的确,有一间看起来很像卧室的地方,但道路险阻,层层障碍横在客厅与卧室中间,他根本无法在抱着她的情况下突破障碍,抵达目的地。

  于是,他放弃卧室,沿着墙角缓慢行进,生怕一不小心,踩到某种可疑物品,摔死她,也摔死自己,他可不想因为过失致死而吃上官司。

  他费了大力气,好不容易打开其他几间房,很可惜,里面空空如也,连一片可以躺的薄木板也没有,于是,再不情愿,他还是得抱着她回到看起来很危险的卧室。

  安凊叙用他的长腿当武器,展现腿力把所有横在路中央的东西全部一举踢开,然后把她往床上一放,再把压在她身下的几本原文书扫到床底下,拉起那条显然破旧到可以称之为抹布的棉被,往她身上一盖。

  紧接着,他打电话,医生说二十分钟之内到。

  再然后,他觉得自己的家庭医生是个亲切,性格还算不错的男人,决定自己有义务让他快快乐乐进门,平平安安离开,于是他弯下腰,开始打理她满屋子的东西。

  他是个极有效率的男人,当门铃响起时,他已收拾了两大袋垃圾放在门口。

  因此,医生进门后没有碰到他几十分钟前所遇见的困难,走到病人的床边,看完病,打完点滴,医生留下足够的药品,平安,充满喜乐地离开。

  天晚了,病人需要看护,因此安凊叙仍坐在床边,等待点滴结束。

  然而,五分钟后,他开始出现幻觉,先是脚底发痒,之后手臂跟着痒起,他狠狠抓几下,又发觉连头皮也在痒,他压根没办法安然的坐在这张看起来很久没有擦拭过的椅子上。

  他想转身跑回家,用力把门关起来,免得这里的细菌越区入住……

  不对,他的大门被反锁了,没关系,大不了找个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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