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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雍王绷声道:“你说。”

  “女儿死志已泱,但自幼深受父王宠爱,实不愿在父王面前自尽,让父王伤心。”庭雪指着湖中的新月小榭,说道:“女儿入宫以来,一直住在月榭之中,月榭也是女儿和玄煜定情之所,父王,我求您让我们退至水榭之中自行了断。”

  玄煜、炎夜和王刚同时身子一震,心中狂喜,暗赞庭雪聪慧机智。秘道在水榭之中,若真能返到水榭,就有逃生之路,三人心中虽喜,脸上却不敢稍动声色,就怕被雍王发现,会断了这唯一后路。.,

  雍王望了望水榭,沉吟犹豫,一时难决。

  “若是父王不放心,可在我们退入水榭之后,命人砍断露桥。月榭在湖中央,前无岸、后无涯,露桥是唯一通路,除非我们插翅能飞,否则是绝无生路。”庭雪手中匕首须臾不曾稍离颈边。“父王,难道女儿临终之前唯一心愿,您也不肯成全吗?”

  雍王强忍下心痛与不舍,哑声问道:“你当真一心求死?”

  泪水缓缓滑落庭雪绝美面颊,落到衣襟之上,混着斑斑血迹,点点滴滴都是带血啼痕。她垂苜,哽咽不能言。

  雍王见女儿血泪斑斑,却意不可回,不由长叹一声,心如刀割,明白自己是散彻底底失去这个女儿了。他挥手,心痛难忽地黯然道:“去吧,就当我没生你这个女儿!”

  “女儿拜别父王!”庭雪泪如雨下,跪了下来,深深叩首,泣道:“今日死别,不复相见!女儿不孝,来世再报亲恩。”

  雍王再也忍不住了,别过头去,热泪夺眶而出。谋反成功的喜悦全被即将失去爱女的难舍与心痛给淹没了。

  庭雪深深磕了三个头,才在玄煜搀扶下起身,和炎夜、王刚四人一同在雍军包围下退出梅林,走上露桥。

  雍王同过头来,目送女儿决绝远去的背影,不禁激动唤道:“庭雪……”

  他只叫了一声,便颓然住口。心中清楚地明白,不管他再如何诚心呼唤,父女亲情是再也唤不回庭雪了,他终要亲手将女儿送上死路。

  他跟随在女儿身后百步之遥,眼见女儿和玄煜等人走入水榭,这才举手拭去满面泪痕,断然下令道:“砍断露桥!”

  雍军们面面相觑,大都迟疑不前。庭雪郡圭在他们心目中一直宛如天人,如今要亲手断她生路,他们实在是下不了手。

  数十名雍军将领屈膝跪地,齐声道:“王爷,请放庭雪郡主一条生路吧!”

  “混帐!欲成大事岂可有妇人之仁?”雍王怨声斥道。“她是我独生爱女,却为了敌人而背叛亲父,这种逆女,留她又有何用?谁也不许再求情!”

  雍军见雍王意不可回,只得上前砍断露桥。

  庭雪和玄煜等四人在水榭中眼见雍军砍断露桥,王刚高兴地跳了起来。“雍王当真中计,砍断了露桥,这下可好,他亲手阻断了追路,咱们定可安然脱身。”

  炎夜叹息一声。“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却亲手断女儿生路,当真是利欲薰心,连禽兽都不如了。”

  庭雪怔忡看着湖对岸的雍王,明白父女间的亲情恩情,在此刻都已断绝,她心中空荡荡的凝眸不语。

  玄煜知庭雪为了维护他,亲手斩断的,不只是父女间的亲情,更是过去这十、年在人世间的所有亲人与依靠。为了他,她什么都失去了。他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难受,实在不愿她承受这种骨肉反目的剧恸与苦楚,他搂过庭雪,哑声道:“苦了你啦!庭雪,是我对不起你。”

  炎夜双膝落地,同庭雪跪了下来。“庭雪郡主,先前对你多有冒犯。是我不对,我现在终于了解你对玄煜是真心的,更重要的是你救了玄煜性命,保住南垣皇室一线血脉,我代南烜臣民感谢你,至于先前冒犯之处,请你原谅。你要打要骂,炎夜绝不皱一下眉头!”

  庭雪举手拂拭眼角,不让盈眶的泪水掉下,她微微侧身,不受炎夜跪拜大礼,昴首道:“不是说有水路秘道吗?咱们走吧!”

  王刚取出怀中焰火筒,放出流星讯号。玄煜走到木屏风后,旋开柱角一个暗格,按下开关,木屏风突然下陷,露出一条秘道。王刚首先跳下开路,玄煜抱着庭雪也跳了下去,炎夜则断后关闭秘道入口。四人在曲曲折折的甬道中奔出数十丈,只觉地下潮湿,拔脚时带了泥泞土来,原来已非甬道,而是与水榭相通的水底隧道。

  玄煜带着罘人东转西湾,越走越低,黑暗中望去,到处都是岔道,耳边更听到了淙淙水声,越走水越高,自腿而腹,渐淹至胸。

  “庭雪,你会游泳吗?”玄煜问道,轰轰水声几乎掩没了他的话声。

  庭雪摇头,眸中微露惊惶之色。

  “不要害怕,先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住呼吸,别让自己喝进水。”他解下腰带,将庭云和自己绑在一起。“到了水中之后,你全身放松,不要挣扎,我会带着你游出去的。”

  庭雪点点头,还来不及说话,脚底忽然踩空,一股水流直冲口边。她惊惶失措地呼道:“玄煜……”一开口,水使咕噜咕噜地直灌入口鼻之中,她难过地直呛气,只觉胸肺似乎快爆炸了。正挣扎间,玄煜温暖的唇覆到了她唇上,将空气送进她口中,同时他坚定的臂膀揽住她,将她带到了水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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